激流[刑侦]: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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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被金属撞击声截断。他转身走向驾驶位:“威胁司法工作人员,罪加一等。”

    此人关系重大,极有可能是撬动整个案件的一角,路从辜不愿也不敢把他交给其他人,唯恐稍有不慎便生出不测。毛俊臣在后座瘫成一滩烂泥,每隔一二分钟,路从辜就要从后视镜里瞄他一眼,防止他偷偷向外联络或是自杀。

    毛俊臣用翡翠扳指敲着车窗,思索许久才道:“路队……路队……我想起来了,前几年那个爆炸案,就是你破的吧?我当时还参加了表彰大会。你爸是省厅的那个……那个谁来着,我记不清了。”

    路从辜猛地踩下刹车,毛俊臣的额头撞上前座椅背,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路从辜转身,手臂搭在座椅靠背上:“我是办案民警,你是犯罪嫌疑人,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年轻人想立功我理解,但有些浑水……”毛俊臣挪动两百斤的身躯,警车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不是你能趟的。”

    随后,他扯出一个油腻腻的笑容,凑到前座:“你爸都不一定敢动我,何况是你一个黄毛小子?”

    “涉毒案件都会被重点关注,能闹到省厅的更是大案要案。要是真惊动了家父他老人家,你离死也不远了。”路从辜回呛,“连大毒枭都不敢这样口出狂言,我劝你再考虑考虑。”

    警车一路飞驰,开进支队时也没有半点减速。路从辜亲自押送毛俊臣进了审讯室,把他按进审讯椅。毛俊臣嘴里嘟囔着:“这破椅子还没会所的马桶舒服。”

    路从辜坐在他对面,随机抓了个民警跟自己一起审讯,问:“毛院长,生日过得怎么样?包场的香槟味道不错。”

    “路队以身入局啊。”毛俊臣嗤笑,“我那是去谈慈善合作,余老板说要给福利院捐一批儿童玩具。”

    “玩具?铁笼里的玩具吗?”路从辜目光如刀。

    毛俊臣避而不谈:“路队长,话可不能乱说。我连续三年被评为‘望海好人’‘慈善之星’,你这么污蔑我,不考虑考虑舆论影响吗?”

    “毛院长也会考虑舆论吗?”路从辜不动声色,“据我所知,三年前福利院采购五百套儿童床,每一套单价两万八,但厂家实际出厂价只有八百,这件事当时闹得不小,不知道毛院长自己还记不记得。”

    不待毛俊臣回答,一个民警敲响办公室门,道:“路队,局长办公室来电,要您到市局汇报进展。”

    果然,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路从辜愤然回复:“告诉他我现在没时间,明天再过去。”

    “可是局长要求您即刻过去,不能耽搁。”

    路从辜攥紧了拳头,又无奈松开。他吩咐民警:

    “每十分钟确认一次嫌疑人状态,必须保证他活着讯问完,知道吗?”

    民警诚惶诚恐答应。路从辜摔门而去,身后是毛俊臣得意的大笑:

    “小子!我真心劝你,别跟权力的手对着干!”

    路从辜没有回头,甚至没停下脚步:“就是天王老子的手,也伸不到刑侦支队来!”

    然而,三小时后,路从辜带着夜归的寒气撞开审讯室的门,毛俊臣歪倒在审讯椅上,嘴角溢出粉白相间的泡沫,瞳孔扩散成两个黑洞,一旁是民警的颤声:

    “路队,毛俊臣他……他死了!”

    第47章 地平线 你不就是看上我这点了吗?……

    夜风掀起窗帘, 月光与路灯交融成混沌的灰。应泊坐在陪护椅上,右手攥着绷带一端用牙咬紧,左手指节抵着纱布在掌心绕圈。卢安棠斜倚在床头输液,右腿在铁笼坠落时不慎摔伤, 只能打着石膏悬在牵引架上。满身的蛋糕奶油早被护士擦净, 露出浓妆艳抹却青涩的眉眼, 整个人像株被暴雨打折的树苗。

    “那个大夫年纪轻轻的, 居然一头白发。”卢安棠戳戳应泊的大腿,指着门口的大夫。她又低下头, 指尖抠着被套上被烟灰烫出的洞:

    “我爸要是还活着,现在该有白头发了。”

    应泊没有作声, 听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他总说干刑侦的活不过五十岁, 不让我干这行, 让我去学医。”

    “别了吧, 我好兄弟就是学医的, 他也说自己活不过五十岁。”心下一片慨然,他勉强扯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应检, 您觉得我爸他……还活着吗?”

    应泊在她开口的一刹那站起身,用没受伤的手把点滴速度调慢, 只留给她背影, 掩盖了欲言又止的表情。卢安棠瘪瘪嘴, 又转而问道:

    “应检, 您真的相信正义终将到来吗?”

    “嗯……很有思辨性的问题,你提出了法理学的最终奥秘。”应泊坐回座位上,“那么,你对正义的定义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卢安棠摇摇头,“我以前觉得, 让罪有应得的人受到审判就是正义,后来我发现,好像法律认定的罪有应得,跟我认定的不完全一样……”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什么霍布斯、卢梭、《理想国》那些太深奥,也太远,就给你讲个我刚入职时亲身经历的。”

    卢安棠坐直了身子,石膏腿不自觉地缩进被窝。应泊轻笑一声,娓娓道来:

    “那是个合同诈骗的案子。被告人用一纸合同骗走了一个老太太的20万存款,是老太太的全部身家。一直到开庭,被告人也没有把这些钱吐出来。”

    “我们很多时候要求被告人退赃退赔,都是站在从轻量刑的角度考虑,如果不愿意退,那就老老实实把牢底坐穿。案件被告人是个母亲,家里有个住院的孩子,需要用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极大可能是她的丈夫教唆她犯案,但被告人执意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为的就是献祭自己一个,把赃款留给丈夫和孩子。再加上教唆犯很难证明,在案证据也只能指控被告人一个。虽然不退赃也可以由法院执行局强制执行,但执行阶段是出了名的老大难,能不能把钱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很滑稽的一点是,我读研时做过一个调研,在我的调研结果里,丈夫入狱后,大部分妻子都会选择坚守等待;而妻子入狱后,大部分丈夫都会选择一走了之。”他叹了一声,“这个案件也一样,自从案发,那个丈夫从来没过问任何信息,也不关心妻子的量刑,我甚至怀疑他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我觉得这一案很经典,也很有代表性,从结果上来说不够正义,但能说是法律本身的问题吗?我觉得可能不行。我不想讨论什么程序正义和实体正义,又或者是什么恶法亦法和恶法非法,那是学者该做的事,我只是个执行者,刑法理论界与实务界的分歧太多了,根本说不完。研究生们写论文时喜欢把‘不够正义’的罪责归结于立法,但问题往往出在司法。法律是一门权衡的艺术,除了‘正义’,我们还要考虑秩序,考虑成本,考虑我们本身的局限性。并不是我们不想要正义,而是我们暂时真的做不到。”

    “所以,就宁可放过他们吗?”卢安棠眉心蹙成小山。

    “不,是宁可慢一点。”

    “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保护犯人的权利,他们都——”

    “因为罪刑法定,因为罪责刑相适应,你,我,我们说了都不算。”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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