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下玉GB: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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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晚了,吴前辈去休息吧,今晚我守着殿下。”

    说着,虞白转身往回走,却又被吴德元叫住。

    “这个,你拿着。”

    吴德元递来他阖家脱罪的诏书。

    诏书黄纸誊抄,在深夜里亮得刺眼。

    虞白突然讨厌这个颜色。

    上次看见这样的明黄,全家只剩他一个。这次明黄又在眼前,燕昭也要把他丢下了。

    他深吸了口气,刚要伸手去拿,就见吴德元又掏出张陈旧的纸。

    吴德元抓起他袖口,把诏书、旧纸,和一块带着药气的朴素帕子一并塞进他手里,

    “孩子,我应你一声前辈,心中实在……实在感愧。”

    “我和你祖父同年入太医院,后来又和你父亲同僚共事,直到……那之后,熬资历,才熬上这院使之位。

    “岐黄一道,我普普通通,没有你父辈的天赋和才华,也没有他们的胆量。我一生畏缩,做过的大事也就那么两三样,但我有一双好的眼睛。

    “孩子,你比你祖父稳重细心,也比你父亲敏锐灵活。他们会以你为荣,也会……也会期待你青蓝相继。”

    吴德元在那张旧纸上拍了拍,

    “这是你父亲未完的药方,我拿着用处不大。往后,就交给你吧。”-

    醒来,睁开眼睛,燕昭第一反应是好疼。

    有什么刺进眼底,酸疼,片刻之后才意识到,那是日上三竿晴朗的阳光。

    她怔愣片刻豁地坐起,还没看清眼前就先听见“咕咚”一声,同时响起的是一声痛叫。

    这才发现榻沿床褥褶皱,有谁在这里蜷着睡过,她动作幅度太大,给人掀到榻下去了。

    正愣神,看见虞白捂着腰爬了起来,趴在床沿盯着她。

    一时间脑海闪过诸多困惑,譬如他怎么在这里睡,怎么她脑袋有些闷痛,昨晚好像又做梦了,怎么鼻尖闻着有药气……

    最先脱口的却是“早朝迟了”。

    她掀被就要起身,却被趴在榻沿的人一把按住。

    “今日早朝暂罢,云女官一早就发了制书去六部,以‘得知先帝蒙受蛊惑,识人不清大愧难安’做理由,不会有人怀疑殿下身体有恙。”

    “奏章稍候会送去书房,有人分拣轻重缓急,陛下的功课下午交给我,你休息一天吧。”

    虞白睡意还未消尽,脸上还带着趴睡的红印,口中却条理清晰,一字不卡。

    可越清晰,越显出他哭过的喑哑,细看眼圈还红着,镇定初生不久。

    燕昭顿了下,再看手上,十指带着细小红点,眼熟得很,是针灸留下的痕迹。

    空气忽地沉郁下来。

    “……你都知道了。”

    好一阵安静。

    他点点头。

    视线交织又错开,错开又对视。燕昭几次转开目光再回来,都会对上虞白定定望来的眼神。

    被他这样红着眼睛望着,她莫名生出了点内疚和心虚。

    突然懂了他为什么久不坦白。

    燕昭轻咳了声,“传早膳吧,有点饿了。”

    他眼圈一下更红。

    “殿下还要继续瞒我吗……”

    燕昭一下心虚更盛,有些哑口。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听见榻沿他声音继续: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如果我早点知道的话,就能提醒你不那么累,说不定……”

    内疚和沉重快要把她吞没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语气一转倒打一耙:“你好意思说我隐瞒?”

    虞白一愣。

    “这、这又不是一回事情……”

    “你好意思说我隐瞒。”

    燕昭降下尾音,半戏谑半威胁地重复了遍。

    期限将至的沉闷硬生生转成互相指责的诙谐,饶是虞白心头压抑,脸上也忍不住松了一瞬。

    松了,眼泪一下夺眶而出,啪嗒啪嗒砸在床沿。

    “怎么说不过我就要哭啊?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跟我耍赖皮?”

    榻上传来无奈的笑,燕昭反过来逗他,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心口酸胀翻滚着往上涌,他眼泪都快止不住了。

    但强压下,擦掉,转开脸。

    “没有。”

    虞白强忍着哭腔,“我小时候……我小时候,一点也不爱哭。”

    耳边又落进声笑,“胡说,我才不信。”

    燕昭伸手,把他拽到榻上去,揽在怀里。

    一触碰,情绪才是真的止不住,虞白紧紧抱着她脖颈,泪水决堤一样往下淌。

    滚烫在颈窝洇开一片,燕昭被烫得有些说不出话。试图缓解气氛的逗趣白费,空气被泪水泡得潮湿,反倒变得更沉了。

    抚了抚他哭得发抖的脊背,燕昭正想说点别的作安慰,却听见院外走近急促的脚步声,书云语气复杂地说有人来见。

    寝室不比书房方便,若非要事急事,一般不会把人往这边带。

    燕昭一听就要起身,可怀里的人动作比她还快,两下擦干眼泪扶她起来,又垂头敛手规矩地站去一旁。

    突然变得过于有眼色,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可看清急着来见的人之后,她更反应不过来了。

    “你……”

    燕昭看着朝她跑来的小少年,昵称脱口前急急止住,“陛下,你怎么出宫来了?”

    燕祯乔装打扮跑出内廷,本就出于担忧,闻见她室内似有药气,更是快要哭出来了。

    前时忙碌、后来陪着虞白养伤,她也有近十日未进内廷,就连昨天急送诏书入宫请宝,也是托了手下之人。

    外加今日骤然停朝,别人或许瞧不出异样,但燕祯担心了。

    连珠炮般说完一串忧虑,他皱着眉头补上最后一条:

    “而且,最近我功课上的批红,都特别温柔,和以前很不一样。姐姐,我还以为你哪里不好……”

    空气一阵安静。

    燕昭有些尴尬,抬眼望向旁边,和虞白交换了下眼神。

    他眼圈还红着,泪意未尽,但显然也尴尬不止。

    幼帝说着也开始哽咽了,燕昭赶忙安抚。

    虞白错开视线,心说燕昭批红的字迹不难仿,可她凶巴巴的语气着实难学。

    那阵窘迫过去,他安静地打量起年幼的皇帝。

    上次见还是春日,他扮作内侍跟着燕昭进宫。

    半年过去,燕祯变化不小,整日课业磨砺、秋狩又受了惊吓,整个人瘦了一圈,褪了孩童的稚气玉雪,生出了些少年人的意气。

    算起来燕祯已近十一,但或许是宫中滋养,加上小小年纪便已练起骑射,他看上去要比同龄人高些壮些。

    不过经由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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