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雨很大: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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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点失态,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把桌布扯下来,一桌子酒杯碗碟啷啷响了一阵。

    “不好意思。”林从沚说,“我…我想出去走一走。”

    他跟Hannah说了声抱歉,逃似的从他妈妈那里出来了。

    接着一个人在城市里心不在焉地走着,这个季节路上的蓝花楹都开了,有的在往下落。

    走到广场中间的喷泉,叹了口气。

    其实到塞维利亚没有办手机卡还有个原因,就是用这种物理方式来限制自己胡思乱想,比如此时此刻他很想给萧经闻发个消息,说喷泉这里还挺凉快的。

    但这个时候他需要自己单独呆一会儿。

    画展那天,林从沚早早起来了。

    在行李箱里翻出一套质地轻盈的衬衫和裤子,站在镜子前发现头发有点长,这没办法,自己抓了抓,像个颓废艺术家。

    萧经闻就等在酒店门口,他住的这间酒店没有常规上的大堂,只有一道像居民房一样的木门。

    “嗯?”林从沚见他已经站在门边了,“你……来这么早?”

    萧经闻收起手机:“刚到。”

    画展在十点,去艺术馆之前吃了个早餐。

    这家艺术馆说来还有些渊源。到了之后扫电子票进场,进来后在走廊里拿介绍手册,林从沚说:“去年这家艺术馆的老板联系过我,问我愿不愿意来这边画几幅仿画。”

    萧经闻也拿了一本介绍册,笑了下,说:“这不应该是保密的吗?跟我说没问题吗?”

    “啊。”林从沚偏头看他,“那你能保密吗?”

    “可以。”萧经闻点头,和他并肩向展厅里走,“然后你拒绝了?”

    “嗯。但我发现……我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义愤填膺,展出怎么能挂假画,这样拿画展当什么了。”

    萧经闻并不意外,他只淡淡说:“你长大了。”

    他的确长大了,已经不会冲动又耿直地去批判。岁月教会他的一句话是,共存并非是妥协,妥协也未必是低头。

    以前他总想要萧经闻低头,拼命想证明自己是对的。以至于他有时候会忘记他们是爱人,爱人之间不必如此。

    这次看展,萧经闻相当沉默。

    搞得林从沚有点愧疚:“你可以评价一下的,我不会说你。”

    萧经闻直接顺杆爬:“真的吗?”

    “请吧。”

    “咳。”萧经闻清了下嗓子,他俯些身,靠近他耳边说:“你左边第三幅,《被蟒蛇缠绕的水晶吊灯》,是假的,真画在我那里。”

    “……”林从沚一愣,先看向左边。

    画展挂假画的事情并不算罕见,五年前他们因为画展挂假画的合理性争论的时候,萧经闻直接说卢浮宫里的《蒙娜丽莎》。那究竟是不是真品,这个问题在全世界没有任何盖棺定论的答案。

    从阴谋论来讲,《蒙娜丽莎》已经从一件艺术品成为了一种符号——只要悬挂于卢浮宫的墙上,那么它就是唯一的《蒙娜丽莎》。

    林从沚走向他左边第三幅画,果然,画框右下方贴着“不售卖”的标志。

    萧经闻接着说:“上个月我收到邮件,是申请使用仿真品展出,我同意了,原来是这家艺术馆。不过刚才进来的时候,第一幅的法翁也……”

    “好了你住嘴!”林从沚直接上手捂住他嘴,警告的眼神盯着他,“不要再说了!万一这里有人听得懂中文!”

    第25章

    由于捂住萧经闻的嘴, 他能感觉到萧经闻在他手心里笑了起来。

    遂继续警告他:“别笑,忍着。”

    萧经闻小幅度地点点头,看着他眼睛, 眼神诚恳,以表达自己乖顺。林从沚这才放下手,不忘悄悄左右看两眼,看展的人们并没有投来异样的目光,他才安心些。

    再回头去看那幅画, 平心而论,纵然赝品, 但并不妨碍它是一幅精美的作品。甚至可以说以假乱真——诚然, 人家本来就是在这里‘乱真’的。

    林从沚重新站在它面前,细细看着。展厅是一个大型的滤镜,灯光和装饰物,红外探测器, 以及展品前方的警戒线, 都会营造出受保护对象无比珍贵的氛围。

    人是视觉动物,并且大脑往往只看见它选择看见的东西。

    画作整体色调偏暗,黑色蟒蛇鳞片上折射着环境色, 它紧紧缠绕着一顶华美又萧条的水晶吊灯。不难看出, 这顶吊灯所服役的城堡曾富丽堂皇。

    如今这吊灯像风烛残年的老管家,城堡落寞空无一人,却仍将自己打扮得体,纵然结构腐锈,蛛网密布, 摇摇欲坠,但它还是亮着微弱残光。

    如果画面仅是如此, 大抵也就令人唏嘘家道中落,人去楼空。

    可偏偏来了一条蛇,死死缠住它。

    主体的暗色,光源在画面中心。人类是趋光生物,所以情不自禁地去看画面中心昏暗的灯,就不得不去细细看着缠在灯上的黑色蟒蛇。

    它鳞片那么漂亮,富有力量,是画面中唯一的活物。

    林从沚目不转睛。

    他看得有点陷了进去。

    萧经闻没有催促他,周围人走走停停,唯独他伫立在那儿不动如钟。西方油画里的‘蛇’多指代魔鬼,蛇在伊甸园里引诱了夏娃,古典画作中,蛇更是被圣母踩在脚下。

    而这幅画,这条蛇缠着虚弱的吊灯,林从沚不知蛇是要送它最后一程,还是在贪图它的余温。

    画展常有人久久驻足在某一幅画前。

    “Lin!”

    忽然身侧有人认出他,接着哈哈大笑了几声,用蹩脚但可以听懂的中文说:“天呐!好久没见了!”

    来人是艺术馆的主人之一,林从沚愣了下,在脑内搜寻这人怎么称呼的时候,旁边萧经闻先一步和他握手并打招呼:“Mr. Prost。”

    “Jsut Dan。”

    Dan Prost是个法国人,在塞维利亚的这个艺术馆是他和他的朋友一起经营。去年邀请林从沚过来画一幅仿画的就是他,上个月给萧经闻发邮件,申请用仿真画展出的人也是他。

    Dan和萧经闻握了握手后,直接伸出胳膊跟林从沚拥抱了下,说:“上次你来西班牙,状态特别萎靡,今天你看起来好多了,对了,我明天上午的飞机回去巴黎,替我跟你母亲说新婚快乐。”

    “好,一定。”林从沚笑着说。

    其实不能怪林从沚第一时间没认出Dan来,这位仁兄前些年还是一头长卷发扎起来,两缕流苏耳环,今天再见,Dan已经是短发,一对低调的耳钉,全然没有往日半点张扬的劲儿了。

    林从沚看了他半晌,问:“你…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Dan轻描淡写道:“离婚后改变一下形象。”

    “你离婚了?”林从沚诧异。

    “干嘛,法国总理离婚的时候你有这么惊讶吗?”Dan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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