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月: 240-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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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自己内心究竟有多卑劣了。他不能把刀交给一个可能在来日威胁自己权柄的人,哪怕是已定的储君。

    可如果不给太子,咸诚帝就只能给晋王了。

    他会给慕长珺吗?

    洛清河垂目,须臾后干脆将陶碗往酒瓶上一扣,向后靠住了冰冷的墙壁。

    能给,但不会白给。得拿东西来换。

    他手上能打动天子的筹码,恐怕只有上回留下的那批官员名册。不给,拿不到惦记的太宰暗卫;给了,就明白告诉天子他心中藏私,心怀不轨。

    于咸诚帝而言也是如此。拿着玉符是烫手山芋,会为人猜疑;给出去了,又绝无可能全然信任,毕竟晋王手上还有翠微羽林。

    真是厉害,简简单单一步棋,两个人的进退两难。有时当真觉得咸诚帝的嫉恨不是毫无道理,慕奚在禀赋手腕上要强出他这个父亲太多了。

    外头仍旧没有人来提审,殿上的骚乱没有那么容易平息,即便羽林将朝臣尽数送出宫去,被天子钦点彻查的温明裳和赵婧疏都要先入殿候旨。

    还没到把自己提出去的时候。

    洛清河靠着墙,面对着高处的那扇小窗。外头依旧漆黑一片,只能在某些时刻窥见若有似无的雪花。

    只不过……

    她端详着掌心的掌纹蔓延,漫不经心地想着。

    萨吉尔死在此时,又是哪些人的心中所想呢?

    ******

    宫人们在清扫血迹,贵重的织毯被摞在了一处,仵作剪掉了沾着血迹的那部分,打算回去查验是否真如齐王所言,与驿马案的狼毒所出一系。

    天子今夜暴怒后抛下了宴上的百官拂袖而去,不多时内宦前来通传,说是让温明裳和赵婧疏一同移步太极殿听旨。没成想这一去,话还未说几句,咸诚帝便顿感心悸,赶忙唤来了太医诊脉。

    好在太医言明并非中毒之兆,是急火攻心所致。月前的大病尚历历在目,天子到底是不敢托大,只简单提及将此事消息封锁,囚余下的使节于皇家驿馆,命她二人七日为期,无论如何都要给个结果。

    赵婧疏只觉得头痛,驿马案风波未平,今次又牵连至此,连镇北将军和长公主都下了狱。寺卿站在阶前吹了会儿冷风,冷静下来后转头和温明裳道:“我先回大理寺,你且自便。审讯大头在明日,记得早些来。”

    对面便是设宴的逸仙殿,羽林正逐一搜查宴上群臣,确认并无行凶之疑后才送他们出宫。这差事繁复,也不能马虎,宫中能调的羽林和宫人都以悉数被调了来。饶是如此,眼下夜色已深,却还留着大半的人。听闻沈宁舟以命人持令出宫去调派人手入宫,不知后半夜能否轻松些。

    温明裳站在赵婧疏左侧,袖袍迎风动,问她:“你有何想问我的吗?”

    赵婧疏看她一眼,敛目静了少顷,道:“大理寺不涉权争。该查清的真相,自会明示与天下。”

    言下之意便是,若温明裳当真身涉其中,她也一定不会留情。

    既有此念,那问或不问,其实都无甚差别。

    “但有句话,我觉得得说。”温明裳凝视着巍峨的太极殿,抬指轻轻触上自己的下唇,轻声道,“是假的。”

    赵婧疏闻言一愣。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突然福至心灵般想到了如今身陷牢狱的那个人,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一时间竟有些五味杂陈。

    她在殿上的那些诛心之言,是假的。洛清河回应的那寥寥数语中的痛心,也是假的。

    这是一出戏,假的是言辞,真的是重重掩饰下的全然交托信任的那颗心。

    赵婧疏深深吸气,想问她此时说这话是为何,但身在宫闱,那些个疑问还是被咽了回去,最后道出口的也不过一句知道了。

    “去伪存真,本就是我们应做之事。”温明裳笑起来,朝她拱手作揖,“赵大人且回去吧,明日上差下官会准时到,定如陛下期许,彻查此案。”

    后者目光微凝,拱手还了这一礼。

    太极殿前聚集的羽林仍旧忙得焦头烂额。

    礼部的人今夜尽数在席末,本该是最早出宫的一批,但因着宫外迎客的安排,沈宁舟还是让他们留下盘问了一二才命手下放人。多数官吏匆忙披上了外衫,心有戚戚地随着宫人的指引朝宫外行去。

    潘彦卓亦在其中,他走得缓慢,不消几步便落在了队尾。往来者匆匆,倒是无人注意到他此举。他缓步下阶,终于在脚步落于平地时抬眸撞上了温明裳。

    二人对望一眼,神色各异。

    “更深露重,大人竟还在?”潘彦卓看了眼昏沉的天,感慨道,“尚武之国,当真是雷霆手段。大人以为呢?若是为着迎客的事,沈统领适才已问过,大人去寻她便好。若真是有意……我这熬了数日,委实有些吃不消了,还望大人手下留情,放我回去先睡一觉再问不迟。”

    温明裳揣着袖,收回目光的同时朝他那头走了两步,二人堪堪擦肩之际,她嘴唇翕动,低声道:“为什么杀萨吉尔。”

    潘彦卓眉一挑,道:“他死了,定盟灰飞烟灭。大人也无需于互市让利,不好么?”他稍稍侧脸,低语道,“不过大人问得对,我的确没想杀他。”

    “落子者,另有其人。”

    二人擦身而过,温明裳的脚步倏然顿住。

    沈宁舟自殿中走出,见到她立于阶下,思忖片刻迈步而来。东湖的统领修为精深,只要近前,低语亦难逃过那双耳朵。

    潘彦卓没有停留,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北燕,也做不出那等精巧的机括。”

    温明裳眼睫颤动没有开口,她站在原处,等到沈宁舟站到面前才佯装无事地拱手而拜。

    “伤口发乌,箭过心脉,是当场毙命。”沈宁舟知道她留在这儿是为何,直言道,“羽林已查过他,还没有发现。但他立场不定,在下稍后会向陛下禀明,若有详查,定告知大人。”

    温明裳微微一笑,道:“沈统领辛苦。不知北漠质子如何了?”

    “太医吊着命,但生死仍难料。”沈宁舟摇头,“此毒大梁所记本就寥寥,京中更是闻所未闻。在下已命人去请程大夫,药谷素与北境有旧,应当比太医更有办法。质子若能保住性命,就还不至于走到最坏的结局。”

    萨吉尔到底只是随行使节,乃臣,暴毙大梁虽会惹非议,但未必能直接让北漠王庭放弃盟约。可质子乃王族,再不受宠,于人前也是君。

    他若暴亡他国,大梁就不可能息事宁人。

    这本是最简单的道理。

    可温明裳眸光忽而一动。

    若是依初时所计,质子侥幸得生,萨吉尔亦活着回到王庭,那这场闹剧真正崩盘的只有北燕一国。因为狼毒乃铁证,容不得辩驳。

    可如今萨吉尔死了,质子却还活着。他见风使舵,把自己的性命搭进了和四脚蛇的交易里,但……这桩交易,还有谁能知道?

    远在北漠的王庭不能。

    真臣子死了,假王子还活着,汗王不仅失去了定盟者,还将致命的弱点留在了大梁——质子活一日,就有一日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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