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年少: 8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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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的这种又叫“醉太平”,总有上百年的树龄,花期颇长,连绵绽开千百苞,繁密若缀。偶然有风时,便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幽香淡雅,真有盛世仙醅之韵。

    若是和宝珠一道在树下坐着,读读书、下下棋,哪怕什么都不做,小眠一场也很好。

    皇帝又看了一眼,方才继续往后院走。他体恤宝珠怀了身孕,犯不着闹那些虚礼,巴巴儿地赶出来迎接他,连通传也免了。

    宝珠正在芙蓉榭里待客。梵烟为着她担惊受怕了好几日,甫一听说她回来,连忙过来探她。

    因为与自己交好,平白受了皇帝迁怒,宝珠在梵烟跟前很是赧然,又不便明言,唯有待她更亲密些。

    皇帝走过九曲竹桥时,恰听见宝珠说:“如今有了身孕,许多香粉香露不能用,今儿起来时照镜子,脸色都黯淡了。”

    梵烟便笑,正要开口打趣,忽然瞥见皇帝的身影,连忙起身行礼。

    宝珠原本支颐靠在椅背上,也赶紧站起来,却被皇帝眼疾手快地拦下了:“怎么不点香?水面上这些小虫子叮人可厉害着。”

    人家柔情蜜意,梵烟怎敢多待?知情识趣地告了退,便匆匆离去了。

    宝珠不由得抚了抚脸颊,说:“四下都垂着帘子呢。难得来这儿吹吹风,不想再熏什么香。”

    她不施粉黛,一张清水脸儿,还像当初做宫女时一般,又比从前未嫁时多了一种娇艳。因为与梵烟不见外,也没特意梳鬟,只挽着个家常攒儿,待了这一阵,也略微有些松散了。

    见皇帝不错眼地瞧着自己,宝珠不禁伸手轻轻推了推他,不说什么,只含嗔乜他。

    皇帝便笑起来:“我看你气色倒还好,素白剔透,只是少些血色,大概是近来吃得不好,或是睡得不好,回头让厨房多动动脑子,这么热的天儿,谁喝得下那些油腻腻的汤?香粉香露的,让御医们调配些孕妇可用的就是,总不能在这上头亏待你。”

    他说得头头是道,宝珠却撅了嘴:“您怎么听壁脚啊?”

    皇帝大觉冤枉:“四周静悄悄的,你们也没背着人,我怎么听不见?”

    宝珠到底嫌难为情,低头揪着扇柄上的玉色流苏,不同他掰扯了。妇容乃是四德之一,要好的女伴们谈些梳妆打扮的话本属正常,可被皇帝听去了,不免有种在他面前卖弄颜色的感觉,不大庄重。

    她这样羞怯,皇帝也不舍得再调笑。两人便这么促膝坐着,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闲适而温情脉脉,像一弹指,像一生一世。

    皇帝握住宝珠的手,十指相扣,而后俯身过去,将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

    宝珠笑起来:“还早着呢,能听见什么?”

    “我听不见他的动静,可他应当感知得到我吧?”皇帝的声音闷闷的,“宝珠,我不知道该怎样谢你,不知道…该怎样爱你。”

    宝珠指尖轻颤着,落在他的发间。这动作很有犯上的嫌疑,但横竖没有旁人在,她放任自己以这样的姿态去贴近他。

    都由着他吧。腹中的孩子从来不折腾她,她何苦七想八想的折腾孩子?还有七个月呢,先随波逐流地过好这七个月吧。

    96.  九十六   蝴蝶缎鞋

    宝珠腹中的孩儿心疼母亲、不折腾, 当然是相较梵烟害喜时而言的,若说一点症候都没有,那也不可能。

    比方说孕吐, 那可是雷打不动, 一到五更,宝珠就得起来, 抱着个珐琅盆儿一通呕, 而后神清气爽地漱口洗脸,有条不紊地吩咐婢女开窗通风,唯独皇帝比众人都紧张,亦步亦趋地捧着温水问她可要暖暖胃,还有没有哪里不舒坦。

    宝珠笑着说“没有”,接了他手中的茶杯喝两口,还能替他梳头戴冠。

    可夜里欠的觉, 终究是要还的。神采奕奕地过了大半晌,午后必得歪一会儿, 若是皇帝一时抽不开身,不来叫醒她,宝珠能睡两三个时辰。

    睁眼时恰是将暝未暝的时辰, 没由来的孤独感潮水般地涌上来, 宝珠张开手臂, 奔向坐在自己榻边的人,以他的肩头为避风港, 躲开那灭顶的巨浪。

    皇帝轻笑着, 抚着她的背,又替她捋一捋睡乱的头发,宝珠便侧过脸来, 热烈地吻他。

    她这姿势其实不大舒服,皇帝索性将引枕拖过来给她垫着腰,让她舒展开来,一面吻她,一面护住她的小腹。

    确实是旷久了,先是闹得不欢而散,路上便折腾了个把月,后来好容易把人哄回来了,心里面到底不踏实,凡事都顺着她的意思来,哪敢造这些次!

    她这样主动,实在是意外之喜。两人温存了好一阵,宝珠嫌起热来,皇帝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两人挨着躺在一块儿说话。

    可美人榻不像正经床铺宽敞,不过供一人小憩的尺寸,非要两个人挤着,可不汗津津的?宝珠却也不撵他,抿着嘴抽过扇子来,替他也扇一扇。

    皇帝偏捏住她的腕子,道:“好人儿,扇了也不抵用,何必白累着你…”

    油嘴滑舌的。宝珠趁势拿扇子拍了他一眼,方才撂开了,余光瞥见他解了领扣,一滴汗正划过眉宇,隐没在漆黑的鬓角里,大概是热的,喉头滚了一下,只是眼睛不自矜,像恨不得活吞了她似的。

    究竟没绷住,宝珠问他:“真不管它?”

    皇帝咳了一声,抬手蒙住她的眼睛,正经道:“当着孩子的面儿,我这做爹爹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一片黑暗里,宝珠实在忍不下去了,也顾不上还正对着他的,握住嘴笑得浑身发抖。

    皇帝啼笑皆非,一手将她搂紧些,省得摔着,捂她眼睛的手改拧了拧她的脸颊:“笑什么?嗯?你还笑!”温香软玉在怀,却连抱都抱得小心翼翼,怎么不急煞人?

    又歪缠了一会儿,总算起身来,打了热水给宝珠擦脸祛汗,两人拉着手各处走走,府里的景致是用了心的,一年到头都有不一样的风光可赏。

    二人从曲廊走过,一时下起暴雨来,便也不急着往花厅赶,就立在廊下看雨打芭蕉。

    宝珠忽然道:“糟了!我的竹子…”原来她闲着无事,翻唐人笔记,对留青竹刻生了兴致,要自己做一架台屏来。眼下正将挑选好的竹段放在露天处暴晒,谁想这场大雨说来就来。

    一旁随侍的麴尘忙上前来,说:“夫人放心,早起奴婢见朝霞红彤彤的一片,怕是要落雨,就让人提前将竹子收起来了。”

    麴尘便是如今的宫女头头,宝珠见她处事周到,说话也有分寸,倒比齐姑姑可亲些。赞许地对她一笑:“多亏你细心。”

    认真算起来,从皇帝即位起,这些宫女们便被拨来照顾她,可两年多的时间里,宝珠和她们的接触都很少,一则是因为和杏儿秋月毕竟情分不同,有一个齐姑姑管着她俩已经够了,不想再抬举谁起来,和她们平起平坐;二则么,从前下意识里,仍是抗拒皇帝的种种安排。

    可皇帝确实是比她知人善用。麴尘这个人,没有齐姑姑那些小算盘大抱负,凡事更看得清楚些:自己虽是皇帝指派的人,理应对皇帝忠心,但既然跟着宝珠,自该事事以宝珠为先,才算尽了职责。

    渐渐的,宝珠不由得更加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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