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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文学城www.00wxc.com提供的《承平年少》 80-100(第15/27页)
屋前,皇后已迎了出来,蹲福道:“暑气渐重,听闻皇爷近来胃口不好,我特意让人做了些爽口解腻的菜式,带来请您尝尝。”
皇帝深谙她的处世之道,绝不是个爱出头的人,走这一遭,想是受了众人明里暗里的许多托付。
也好。他既然为宝珠铺路,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眼下先向皇后通个气儿,往后总要叫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宝珠在他心里的份量。
二人进屋分了座,有内侍上来伺候皇帝洗手。皇后因笑道:“人来人往的,看着倒热。不如单由我服侍您用膳?”
皇帝无可无不可,将手巾子丢给内侍,让伺候的人都退出去。
皇后站起来,手上戒指玉镯都褪去了,搦着勺柄,为皇帝盛了一碗绿豆老鸭汤,柔声问:“宝珠妹妹,可找着了?”
这一称呼够乖觉的。然而皇帝正是郁结难解之际,并不领情。
皇后察言观色,不禁叹了口气:“这么一个人儿,叫人怎么不悬心呢?不独是我,连母后也是一样的。旧年未出宫时,母后待她,真如嫡亲的女儿似的,如今两头都要担忧,老人家怎生受得住…”
皇帝抬眸看了她一眼,依旧一言不发:规劝的话他听得多了,句句都是大义凛然,实际上呢,各人都不过为着各人的得失权衡罢了。皇后专程来说这一番话,原是她的职责所在,他听着了,不为这个寻皇后的不是,也就仁至义尽了。
桌上那一碗汤渐渐失了温度。再是清热消暑也须趁热喝,否则便凝结出一层荤油来,看着都腻味。皇帝只端起茶来,呷了一口,对皇后说:“今儿时辰不早了,你很不必候着朕,自己该早些用膳才是。”示意皇后坐下来,无须伺候他。
皇后还没来得及谢恩,他已经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寝殿走去了。
次日散朝回来,终于有消息递进宫来:常走北郊的一个货郎张,天刚亮就到城中惠民局买保胎丸来了。
92. 九十二 对牌
北郊因为邻近前朝皇陵, 历来是个荒凉之地,人烟不如别处稠密。便是货郎张这样以摇鼓叫卖为营生的,也要隔好一阵才往那里走一趟。
燕朝败亡后, 原本世代扎根于此的陵户们也纷纷另谋出路, 年轻的一辈几乎都离开了,十户里头只剩下两三户还有人居住, 无一不是白发苍苍的老叟老妪。
这样的地方, 哪还有新的一代诞育呢?即便真有,亦该千方百计地投亲靠友、将孕妇送到别处去养胎——倘或连这样的门路都没有,又哪来的银钱、托人去惠民局求药?
条分缕析,那人除了宝珠,再不作他想。
皇帝将手狠命撑在金漆龙纹的御案上,不如此,根本无法遏制住指尖的颤抖。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皇帝咬紧了牙关, 辨不出口中腥甜的味道从何而来,随即, 他缓缓地在宝座上坐下来:“让兵马司的人,跟好了那个货郎,不许打草惊蛇。”
又转向小篆:“不用套车, 备马。”
这是打算轻装快马、亲上北郊呐!小篆还没来得及应诺, 却听得天和宫的太监在殿外求见:太后突然娘娘晕过去了。
皇帝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一语不发地站起身,摆驾西苑。
专为天和宫请脉的邓御医已经在偏殿开好了方子:太后并无大碍, 不过是因为一连几晚没歇好, 天气又炎热,有些轻微的中暑症状,这时候已经醒转过来了, 正在寝殿里休息。
有了年纪的人不敢过分用冰取凉,不过循着风向开了几扇窗,有个清凉意思罢了。
宫人捧了一碗温温的绿豆百合汤来,皇帝接过手,走到太后跟前,唤了声“母后”。
太后睁开眼,一旁立着的柳叶儿便把给她擦汗的冷手巾取下来,交给小宫人拿出去,自己另展开一张月白素罗帕,掖在太后的襟前。
太后便笑道:“我不过在那鱼缸前看睡莲,起得猛了有些眩晕,她们这样小题大做,非惊动你做什么?”
皇帝用瓷匙舀了汤,慢慢喂太后饮了半碗,一面说:“还记得母后从前苦夏,一进伏日连饭都吃不下,如今倒好了。”
彼时皇帝尚未登基,太后与先帝不睦,母子俩难得相见,许多殷殷关切之语,常由宝珠代传。
如今彼此疏远、彼此猜忌,反倒不如当日了。
皇帝将碗搁回托盘里,起身一揖道:“母后好生休息,朕就不多扰了。”
太后苦笑着问:“皇帝又要出宫吗?”
“是。”皇帝也无意隐瞒:“母后,朕要接宝珠回来。”
他心里忍着一口气——报信儿的人才进宣政殿,天和宫便知道了,谁在里头传递消息?
太后听他语意决绝,亦觉得不忿:“回来?她是嫁出宫的人,凭什么回来?”
皇帝没有再答,毅然出了天和宫。
从宫城到北郊,脚程慢的话可以走上一日有余,皇帝没耐心在那货郎身上浪费工夫,自骑了快马,便往城外赶去。
越往北树木越稀,青黄交错的崎岖山路,马蹄一掠过便是播土扬尘。毒日头高高挂着,不常出远门的人经不得这么烤,保准要分不清东南西北。
皇帝紧握着缰绳,两条腿不时地一夹马肚:马是通晓人性的良马,已经在殚精竭虑地驮着它的主人前行了,不能再用鞭子逼迫它。
他不禁想:宝珠是如何赶到那样的地方去的?随即意识到,是他在她月份尚浅时丢下她,让她独自坐船回京来。
那个孩子,眼下还在吗?
她又要吃多大的苦呢?
沉默的一路疾驰,趟过蜿蜒曲折的小河,前方的地势变得平坦起来,陵区到了。
皇帝一扬手,止住了随行的羽卫精锐,翻身下马来,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放缓了步履,默然无声地前行着。
单檐歇山顶的大红陵门外,是歪斜朽陋的三五农舍,这便是守陵人家的栖身之地。
足下羊肠小径仅容一人落脚,两边贫瘠的黄土地全都见缝插针地种着菜蔬、牵着瓜蔓,饶是如此,庄稼的长势也并不可喜。
皇帝不再让人跟着,自己踩上小道,迈向唯一由砖瓦砌成的那户人家。
这是目之所及处最好的房舍了,坐北朝南,镂空的窗格上糊着挺括的白纸,正向外撑开来,可以想见屋中的开阔明朗。
临窗一张宽大的木桌上搁着绣箩,只有半方的大红毡上插满了长长短短的银针,泛着耀目的光,是整个天地间最坦然的愉悦。
一个女子正摆弄着这些针,将它们穿上五颜六色的丝线,指尖飞舞着,在不足巴掌大的鞋儿上,绣出一只只蝴蝶。
她低着头,时有时无地哼着一支无人听过的小调。
有意模仿的吴侬软语含糊而慵懒,像沉醉后的一场好眠,却忽地察觉到什么,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望见门前不知何时出现的人,而后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针线放回绣箩里。
几乎前所未有的,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怯怯。在皇帝的记忆里,她从未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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