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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文学城www.00wxc.com提供的《纯爱派》 48、猎巫-35(第3/5页)
扎克。
两人突地转身,望着火光和空荡荡的街道。
“刚才是不是有一阵风?”
“可能吧。”芙里佳转回头,朝前走。
***
巴伦是星球上唯一一个没有听到撤离消息的人,他远远地听见城镇里的通知声,如果他仔细听,他其实可以听清,但他实在无法专心。
他仍旧瘫坐在地上,艾森和安德烈已经离开,女巫已经离开,崖下的人们也已经散去,人们都走了,山崖的风已经听得到响声,巴伦仍旧坐在地上。
因为他刚才一直在想,为什么母亲不告诉他,这里是哪里,月亮不是月亮呢。
现在他觉得好像想到了答案,因为母亲虽然总是看起来对他充满希望,鼓励他出人头地,但实际上,她从来不觉得他做得到,离得开,所以不必知道真相。
其实从父亲被离婚,母亲住进病院的时候开始,巴伦就隐隐约约地知道自己再难翻身了,他无法在这里正常地生存下去,他的父母拖累了他,耽误了他,他不能像同龄人一样专心地从人群中靠智力测验杀出重围,但这残酷的竞争后便是往后人生的分水岭。
在他母亲还未失智时,她是喜欢读书的,她有一本从外面偷带进来的《红与黑》,她说她当时来不及,随手拿了一本,就是这一本。于是巴伦听这本书听了很久,她母亲会用法语读给他听,又翻译成英语给他听,在漫长的地下室时光里,巴伦只读过这一本书,可以背诵这本书的每句话,他总是用偷偷上去捡来的旧笔,在地下室的墙壁上到处默写,尽管他从未理解过。
直到他看到太阳。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知道太阳不属于他了,这个事实真的很好笑,所以当时他笑个不停。
生活急转直下,并不因为他看到太阳变得更好,他要承受父亲的怒气和母亲的崩溃,他没有理想和期望,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却总是拿他母亲的一点点好转给他看,好像这样能够让他开心,这点好转在崩塌的生活面前连个屁都不是。人们都过得太好了,过得太顺利了,才有闲心为这世界一点小小的美丽感动,他们看到顽强生活的象征都会洒泪,感叹人的勇气,但其实不怎么吃苦,他们是类似于“审美”一样地审视他人抗争的姿态,从中获取自我满足、总结人生经验。
痛苦来自于,巴伦觉得,他们过得太好了,这一切都不公平。一开始,他看到别人笑得很开心会很难受,想如果自己从未出生过就好了,然后去病床前给他妈妈擦屎,然后再回家给他爸爸做饭,如无意外,会挨一顿打。对痛感模糊以后他对其他的感觉也模糊了,看到别人的笑容,他想把他们都杀了。
一切都过于沉重,如无意外,他将在即将到来的测验中被淘汰,扔到垃圾场。他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因为他无心专注任何事,他似乎被锁在迷宫,他觉得不自由。
这时发生了一件事。
——其实巴伦现在回想起来,他其实并不确定这件事是否真正发生,但应该是发生了的,只是他记得不够清楚。
那天他给妈妈喂了饭,擦了身体,梳了头发,然后放她躺在床上,她还是那副老样子,什么也记不得,眼睛茫茫然盯着天花板,口水流到脖子上,明明刚刚擦过,可还是流到了脖子上,她好老啊,巴伦蜷缩在小椅子上看她,她生我只是为了让我照顾她,不然她会一个人凄惨地死去。
他记不太清母亲念书的语调,也记不太清她带他出来看月亮时牵他手的温度,记不得她会说哪些语言,反正她现在只是僵尸。
人们说,父母抚养了孩子,为报此恩,子女应当尽孝。
这可真是屁话。父母抚养孩子,抚养一个可预见会逐渐成长的、良性发展的未来,就像是“努力就有回报”这一定理,子女赡养父母,是注定奉献给一个逐渐衰弱、不会变好的、带不来任何正效益的……东西。从人性本能上来讲,从事后者,代表着子女在灵魂上是比父母要更高贵的,因为这样的付出纯粹就是在奉献。
巴伦死气沉沉地站起来给她擦脖子。
然后她突然伸出骨瘦嶙峋的手抓住了巴伦的手腕,她的眼睛迸发出一种狂热的、回光返照似的光芒,她说:“你在做什么?你在浪费你的生命。滚开!去外面,去远处,去做我做不到的事,去完成我的愿望。你是自由的,你是前程远大的,不要输在这里。”
巴伦突然回忆起,母亲其实喜欢这样遣词造句地讲话。她以前也是如此告诉他,父亲在楼上和婊/子做/爱,霸占了他们的房间,抢走了他们的生活,这世间的一切都令人厌恶,你也令人厌恶,我有好多怨恨,快要把我吃掉了。
巴伦也回忆起,他听过的《红与黑》都是母亲讲给他的版本,他在地下室写满墙壁的那句话,母亲说是《红与黑》里的,可书里有这么一段话吗?——“所有的不公都在我身上,人生别无选择。你得杀了他。你得杀了他。你得杀了他。你得杀了他。你得杀了他。”
这一切,他为什么之前要忘记呢?
他只记得夜晚的路灯、天上的月亮、母亲牵他的手,为什么偏偏忘记她在月亮下咬牙切齿的咒骂,和痛苦扭曲的脸呢。
他愣在原地,母亲又偏过头流口水,咿咿呀呀地哼唧,又像个残障一样吧嗒嘴,巴伦刚擦干净的她的脖子又一片脏。
巴伦看着她,直到她入睡,才回家去。
于是他没有给父亲做饭。
父亲问他去哪,做什么,为什么不做饭,但并没有得到回答。父亲喝了太多酒,自顾自地问,又摔又砸,拽他的头发,把他甩在墙壁上,扇他的脸,踹他的头,拖着他的脚拖到门口叫他既然不想回家就滚出去,把能抓到的一切扔到他身上,说要拿刀杀了他,巴伦推开门,爬出去,父亲拿着刀赶过来,又被那些惊动的邻居拉回去。
一个热闹的夜晚。
周遭乱哄哄,巴伦躺在地上望月亮。
他想杀了母亲的主治医生,那个男的过得很好,他叫乔治,乔治哥哥是白塔的,妻子也很漂亮,工作也清闲。好想杀了乔治。
嘿嘿,好想杀了他。
哈哈,好想杀了他。
巴伦在地上笑出声,他的父亲把刀向他扔过来,周围人一片惊呼,刀砸在他脸旁边,没能砍死他,巴伦目光炯炯,想到,你看,这是天意。
于是他先骗杀了他爸,又闷杀了他妈。
那天在下雨。巴伦记得很清楚,他捂死她的时候背后打过一声雷,仿佛在给他鼓劲,于是他镇定地做到最后一秒,然后才拿开枕头,用手把她那一直以来都苦兮兮的、凄惨愁苦的脸扯成个笑脸,用胶带固定好,才从病房离开。
他推开乔治的门,正好看见乔治摘了眼镜在哭泣,看到他进来又惊讶又有点气恼。巴伦看见乔治桌面上那份给他女儿下的《病危通知书》,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他没听乔治如何咒骂他,也没理会路上任何问他妈妈怎么样的人。
他走进大雨里。
瓢泼大雨浇在他身上,哗啦的雨声压过身后响起的嘈杂,人们发现他母亲的死,拉响了警报,巴伦在雨里奔跑。
他疯狂地跑,追他的人越来越少,本质上他和母亲都一样,是无人问津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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