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御史: 2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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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炭火生暖, 桃香一起,恍然若春, 春色盈室。

    一切徐徐而来,悠悠而去。

    赵令僖解开斗篷,褪下绣鞋坐在棋桌一侧, 次狐抱来薄被盖在她膝上。两盏热茶搁在棋盘边上,一照灯火夹在中央,方寸间泛起柔橙光彩。

    张湍仓促披上外衣下床行礼, 立在床畔不远处凝眉背身, 局促不安。目光斜向窗子, 冬日新贴的窗纸上压着蝙蝠石榴纹样的窗棂, 似也染上浓郁娇色。

    她抱起一盒棋子,向张湍招招手催道:“快来陪我杀几局快棋。”

    夜已深, 男女同室, 瓜田李下。

    张湍避道:“烦请公主移步中堂。”

    “啰嗦。”她抓起一枚棋子, 瞄着张湍抛出,正中其后颈。

    棋子滑入衣领,带着微凉寒意沿脊柱落下。他惊慌转身,腰封松垮,棋子未遇障碍,溜出衣缝坠落,滚滚向前不远后停住,静躺在地。

    “捡回来。”她笑盈盈道,“过来坐着下棋。”

    室内宫人一动不动,无人上前。

    她又催了句:“快点。”

    张湍无奈,目光扫过地面,寻到那枚静卧地面的棋子,是枚黑子。他躬身捡起黑子,垂眸步向前去,轻轻将棋子放上棋盘,而后退回原位。

    她捏起棋子,棋上已有些微暖意。她将棋子放回盒中,声音中笑意渐褪:“回来坐着。”

    次狐、次燕一同催请道:“张大人请。”

    见他仍无动静,次燕直接出手将其推向前去。张湍尚在病中,气力孱弱,经不住再三推搡,竟被两名侍女逼至床畔。仓惶间目光四扫,望见赵令僖双臂叠在棋桌上,微微倾身向前,含笑打量着他。像在看笑话。

    两名守门内侍亦快步赶来,按住他的双肩,迫他坐下。次燕俯身强行将他鞋履褪去,置于一侧。几人将他围堵在此,他起不来、出不去,只得避开目光,侧身拱手揖道:“湍不擅棋艺。”

    “知道规矩,有手落子就行。”她将另一盒棋子推向前。

    推拒不成,只得应允。张湍不肯上床,仅在床畔侧坐,拦着衣袖取过棋盒。

    白子先行,张湍停顿片刻,改换左手执棋,率先落子。她紧随其后,于棋盘布局。周遭围堵宫人见棋局已开,便默默退开。

    一盏茶凉,胜负已分。张湍惜败。

    她端起茶,发觉水已冷,便唤人添茶。

    张湍默默捡分棋子,待她饮过茶水,白子又落。

    此后接连三局,皆以张湍惜败告终。

    “别灰心,只输一目半目而已。”她得意道,“孟文椒与我下快棋可是输了足足十目。”

    “公主攻势凌厉,寻常人难以招架。”张湍再落子。

    她兴致勃勃跟上:“看你尽心陪我解闷的份上,今夜若你能赢我,有赏。”

    红蜡低垂,滴落棋桌,晕开一片红痕。

    一截蜡烛将尽,次狐守着一局棋终,匆匆上前更替蜡烛,从旁劝道:“公主,已经很晚了,该歇息了。不妨明日再下?”

    “不急。”她摆摆手后继续下棋。

    原本盼她早早离开的张湍,此时也不再提,一心扑在棋盘上。黑白交错,杀机四伏,但快棋却叫他难以辨明形势,总被赵令僖杀得丢盔弃甲。

    再更替一盏烛后,一局将终,她胜势已显。赢得太多,便觉无聊,于是招呼次狐收拾棋局。

    张湍正专心琢磨残局战况,次狐上前时,下意识抬袖阻拦。

    她刚将被褥掀开一角,见状放下被角,悄声示意次狐退开。快棋重在一个“快”字,但她乐于给张湍这点思考时间。

    温温烛色,隐隐桃香。

    人被满堂春景裹住,静如湖心一座亭。双眉微蹙,似是徐风撩起水波纹,眼不转睛,犹如溪下沉眠黑玉石。他亦是春景。

    她两肘支上棋桌,托腮静望,笑意深深。

    说不擅棋,却要一争高低,看他苦苦思索对策,比之赢棋有趣太多。

    “想到了吗?”她笑问一句。

    张湍仍在凝神细思,潦草回句:“就好。”

    片刻后,他恍然惊觉,自己正与赵令僖下快棋,却在收尾时陷入长考。坏了棋规。随即匆匆落子,垂首致歉:“此局亦是湍负于公主。”

    她扫一眼道:“大约是平局。给你个赢我的机会,陪你下局慢棋。”

    此时此刻,下棋可没有看他沉思快乐。

    张湍将棋子收归盒中,瞟一眼新换红烛,迟疑片刻,默默落子。

    子时已过,她微感困倦,每一步棋都无心细思,佯作浅浅思考后,但凭直觉落子。张湍专心钻研,初时三两个呼吸后便会落子,至中盘时,短则一刻钟,长则一炷香。有时等得她几乎睡去,再被落子声惊醒。

    次狐在旁守着,提心吊胆地看她昏昏欲睡、频频点头,几次将要扑上前去扶她时,她便猛然惊醒。次狐悄声吩咐宫人端来温水,取来妆奁,在张湍长考之时,拧好帕子替她擦拭手掌脸颊。再取木梳,为她卸去钗环,理顺青丝。

    张湍无暇顾及其他,接连几步,赵令僖落子都无章法可循,像是新手乱子——但她能快棋常胜,显非新手。那便是故布迷阵,令他不得不百般斟酌,仔细推演。

    等了又等,蜡烛再烧去大半。她终于支撑不住,左臂抱着锦被,倾身向前伏在棋桌一侧睡去,青丝如瀑垂侧。

    次狐见张湍仍在思索,犹豫再三,没上前去。次燕悄悄离开屋子,带人回殿中取衣物锦被,按照赵令僖今夜宿在此处来办。

    烛焰轻摇,张湍几经思量,终于得了结果,白子轻轻落上棋盘。

    赵令僖未醒。

    他看着棋局稍觉轻松,隐隐带笑道:“公主,该你了。”

    却无应答。

    片刻静默后,他方觉察,人已经睡了。

    静悄悄伏在案上,发丝微乱,缠上眉梢。眉眼是从未见过的柔和安宁。一侧脸颊贴上桌面,稍有挤压,顿显娇憨之态。

    他不知所措,看向次狐。

    次狐摇了摇头,压手示意他静静等着。

    棋局仍在眼前,他试图静心细观棋局,却是心猿意马,目光总在不经意间瞥向一旁熟睡的赵令僖。

    暗香浮动。

    似是朝会那日扑鼻而来的牡丹浓香,又似是香炉中焚起的浅浅桃香。混合交织,缭绕不散。

    室内暖意融融,竟比摄云湖上,凌冽寒风冬夜更要难熬。

    他轻轻抬袖,稍拭额头。灼意在额间,许是因炉火太旺,冒了汗。收回袖时,袖上却干干净净,并无汗渍。

    细微呼吸声入耳,均匀绵长。

    他盯着盘间黑子,一枚枚数过,却不知是在数那一呼一吸,还是在数盘上颗颗棋子。

    歪了。

    赵令僖睡得不太舒坦,改换姿势,却向床外歪斜。倘若再倾斜几分,恐怕要摔下床去。床边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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