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考公宝典: 2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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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他们少年在筵堂读书时的情形,那时她总冲着薛穹傻笑,薛穹端着脸以唇语让她专心。

    那时她偷偷将薛穹带回母亲的小院,母亲为二人做羹,杨枝端着碗喝得西里呼噜,母亲便笑:“这个样子,以后如何嫁的出去?”

    小小杨枝不在意地一擦嘴:“如何嫁不出去,薛哥哥必不会嫌弃我,不是吗?”

    那时她年纪尚小,还不知嫁人是怎么一回事。薛穹却已逾十岁,又是早熟,少年的嫩白面庞上登时浮起绯色,埋首汤中,好半晌,才传来一声闷闷的“不嫌弃”。

    小杨枝伸手一揽他小臂:“那我就嫁给薛哥哥!”

    她隐约听到薛穹自汤碗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好”,却没来得及确信,就被母亲打断:“胡说什么,也不怕羞!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后来有人去告状,那个鲜少露面的父亲斥责她将外男带入内院,罚了她与母亲。再后来,她再未将薛穹带入过那个小院。再后来,全家就入了狱,就有了延乐之乱,就有了她十年的漂泊……

    旧事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她重新捡起红笺,继续读那后面的诗句。

    后几句抒的是别后情形,再然后,是一句:

    “余如磐石,未曾移转。思之妄之,珍之重之。”

    杨枝垂下眼睑,最后是一句:

    “三月十五,旧府树下;惟盼见兮,祝尔生辰。”

    杨枝合上红笺,整个人仍似在舟子中飘摇,乃至有人进来也未发觉。

    “看什么看的那么入神?”柳轶尘微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杨枝不知怎么回事,做贼心虚一般,将那红笺往身后一藏:“没、没什么。”对上柳轶尘的眼,昨夜种种刹那在眼前浮现,几乎是本能的,感觉到脸颊一热。

    然转瞬即强自镇定下来,假装什么都未发生,更干脆展颜露出一个笑:“大人早!”声音欲盖弥彰的轻快高亢,高亢的像一只被人追赶着的乌鸦。

    柳轶尘本还有些不知所措,见了她那样子,不知怎的,竟忽然放松下来。看着她自欺欺人,故意拖长了音调,道:“昨晚……”

    杨枝不差是从位子上一弹而起:“昨晚酒醉误事,大人切莫放在心上!”

    “我是想说……”柳轶尘笑道:“昨晚睡得可好?”

    杨枝双肩一松,笑的灿烂而僵硬:“睡得好,特别好!你别说,蓬莱阁的酒就是不一样,一觉到天明,呵呵呵——”

    那眼睛底下的深青是梦游磕的?

    柳轶尘没有拆穿他,只道:“好就好。”顿了一顿,又假作无意补了一句:“哦对了,我搬到对面了。”

    “什么?!”杨枝又是一惊,双目圆睁,肩膀又猝然收紧:“那、那郑大人呢?”

    “郑大人搬回家住去了。”柳轶尘道:“他在临平街有宅子,平常若非案子多,他亦是住在家中的。”

    临平街,离衙门不远倒是。

    这么说,把屋子让给柳轶尘倒是合理之事。毕竟,让大理寺堂官正日在衙房里打地铺也不成事。

    不是冲着她来的不是冲着她来的!

    杨枝心中自我宽慰,一口气舒了下去,肩膀也松了下来……

    “哦对了——”

    杨枝一口气又倒提起来,肩膀再是一紧。

    柳轶尘不落痕迹地笑了笑,故意缓缓道:“……跟我出门……办个案……”

    你大爷的!

    杨枝看出了他的逗弄之意,下定决心不再被他牵着鼻子走:“大人,今儿换个人成不成?”昨晚总算有了点线索,今日她已迫不及待要去查探一番。

    “不成。”柳轶尘言简意赅地回给她两个字。

    杨枝明知无用,还是弱弱坚持了一下:“大人,我那三天假……”三天只存在在大人口中的假……

    “给你补上。”柳轶尘道,转眸见她神色哀怨:“我保证。”仿佛怕保证不够分量,又补了一句:“下月江府设宴,我带你去。”

    “大人,还等什么,办案去吧!”杨枝立刻起身,往门外走。饶是她心急如焚,也知道跟着柳轶尘进江府,比她自己想歪门邪道进去,要有用的多。

    她脚下干脆,恨不得立刻就将案子办了交差。柳轶尘却抬了抬下巴,意指那敞开的红木匣子:“你东西不放回去?人家这么郑重地送了东西过来,你就随意丢弃?”

    杨枝这才想起手中的红笺,折身返回桌前,要将红笺放回匣中。

    她折身的那一瞬,柳轶尘低头瞥见,那红笺上,金粉绘的两朵并蒂莲花彼此依偎、温情脉脉。

    眸底微微一沉。

    **

    二人上了马车,杨枝忍不住问:“大人,咱们这是去哪?”

    “蓬莱阁。”

    “为、为何?”杨枝想起自己昨天才去找过秾烟,如今功败垂成,而秾烟又是王八咬人死不撒口的性格,今日见了面难保不会拉着她细问前夜细节,帮她推演败在何处,该如何改进。

    她一想到要见秾烟,就已头疼起来,本能揉了揉太阳穴。

    “给。”柳轶尘递过来一个瓷瓶,见她不接,又补了一句:“解酒的。”

    杨枝道:“谢大人,我并非宿醉。”

    柳轶尘“哦”了一声,没有再坚持。他甚至比她自己更清楚前夜她的状态,若他没有猜错,那酒应当是蓬莱阁的千金渡。

    蓬莱阁的酒,想也知道,不会让人难受。

    那她此刻头疼,只能是一个原因——柳轶尘道:“睡会吧,离蓬莱阁还有一会。”

    杨枝却摇了摇头,又问:“大人,我们为何上蓬莱阁?”

    “你可还记得秾烟身上的伤?”柳轶尘见她执意不肯休息,方道。

    “记得。”那是第一回 随他审案时,她亲自验过的。何况那伤,她也不知见过多少回。

    “你可知方濂为何打她?”柳轶尘问。

    “难道不是……床笫间的古怪癖好?”杨枝曾听秾烟提起,来蓬莱阁的恩客癖好各异,什么样的都有。她记得几年前有个俊俏年轻人,专要找锁骨上有疤的姑娘。

    “床笫”二字出口,气氛似乎变得暧昧了些。杨枝微垂下眼,欲盖弥彰地一拱手:“请大人解惑!”

    柳轶尘方清了清嗓子,道:“方濂曾是穷苦出身,但从小天资聪颖,喜读书,写得一手好文章,十七岁便中了举,在青州太守家中做西席——那是永嘉年间,彼时的太守叫傅曜,膝下一个女儿,唤作婉娘。”

    “傅曜?”杨枝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这人与傅秋兰同姓。”

    “不错。”柳轶尘笑了笑:“你头一回听到傅秋兰这个名字,有何感觉?”

    杨枝忖了忖:“屈子的词,纫秋兰以为佩。”

    柳轶尘笑道:“书没白念。”顿一顿,续道:“你记得我与你说过她还有个姐姐么,她姐姐叫傅江离。”

    “江离秋兰[1],都是屈子词中的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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