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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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闹出了声响。

    听到熟悉的声音,蒋晦皱眉,暗道不好,一回头。

    对面老僧指引的厢房屋檐走道站着一位白衣冠玉的小郎君,长身玉立,秀美绝伦,不经意间侧眸相看一眼,甚至会以为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女郎君。

    可他是谢家九郎,以美名名扬天都,位列天朝世家公子榜第三。

    世人都知道皎皎如明月。

    但在不久前,他还逼着另一个人假借了这个身份

    那时蒋晦笃定对方远在谢氏故里南晟,怎么突然回长安了?

    还撞上了。

    第45章

    若是以前, 蒋晦也不过猜疑母族谢氏那边为何掩藏谢九的踪迹,或者猜疑谢九突然在动荡之期回长安是为不智,但更多的是不在乎。

    他骨子里凉薄,分析利弊后, 知道哪些人关联紧要, 哪些人动摇局面。

    但都没入心。

    第一次, 他心虚。

    蒋晦紧张了,目光飞快朝另一边滑过去。

    这时,拦也拦不住,连怀渲都瞧见那人刚跟老僧回礼,要进屋,被打理衣物回来的谢九撞上拦住后,也就尽显于人前。

    四方院, 中间露天, 屋檐淅沥雨幕,青瓦上包围丛丛穿天锋利的竹子, 依旧摇曳, 依旧滴雨。

    隔着繁茂的雨丝其实不算看得太清楚。

    但怀渲素来知道美貌超凡者,天地可鉴。

    模糊了都是宣纸上的水墨写意。

    谢小九那小孩儿都如此, 一眼看得出皎皎。

    何况这人

    身着男子外出的便服,在天暗时越显得低沉融肤的崎红长袍, 暖白绵绸的系腰与发带, 很素雅,无多余配饰,色调单一,唯一金贵的也只有簪发的玉簪。

    寻常人,压不住这样的色, 因为天昏暗,下暴雨,穿着这样色调的常服反而有一种人黄黑晦的疲惫狼狈感。

    但这人不是。

    白的要晕出玉滴一般,整个人都是被绿意包裹纠缠的清润,又是冷静的,康健的,思维清明的,与老僧言谈间,三言两语周到体面,如沐春风。

    白鹿玉伏,雅君子出。

    谢小九在那边,他在这边,明明谢小九那边人少,那位边上人多,男男女女甲胄森严,遮掩大半,有喧嚣的金属利刃分人心神,本该更泯然。

    但,不是。

    怀渲竟一时觉得谢小九淡了,淡化消散在走道那头,而那人因为被质问,回头一眼,眼神穿越雨丝,重墨重彩,宣纸被湿透了。

    ——————

    其实没见过,不认识,可穿衣打扮与族徽配置,乃至身后陪同的两位带剑武士,也能看得出出自门阀大族。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大族。

    有名有姓还能跟怀渲入一院的,多是跟皇族有亲的从龙大氏。

    谢氏本就是横跨五朝的第一氏族,起起伏伏屹立不倒,最凶险一次既在前朝那次,谢后倒台,主支全灭,旁支一族既是如今的南晟一支全靠从龙蒋氏而维持了这一氏的荣耀,从支转主。

    而主支乌阳谢氏则烬灭。

    对了,同样古老的还有谢文公书院,天下私塾学堂之首,它最早既出自谢氏第一代宗主,大爵位列公卿之首,封地乌阳,儒林尊称谢文公。

    所以谢氏的底子深得可怕,涉及前朝,也是禁忌。

    言似卿最早在蒋晦莫名其妙让自己伪装谢九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对方要暗算自己。

    这个身份太危险了。

    他为何?

    哪怕现在也不甚明白,只是属实觉得自己算是狼狈的,这撞上正主了?

    虽幸好出驿站可会就断了这假身份的伪装,也没拂夷跟驿站那些人同行,不至于当面穿帮,可言似卿擅用与生俱来的聪明才智,很少让自己倚仗他人或者侵占他人利益而谋利。

    哪怕是被某人逼的。

    眼下也有难言的尴尬。

    言似卿斟酌着,正要回话。

    “谢容,她是我宴王府尊客,你有什么问题吗?”

    蒋晦待他人,姿态不是乖张就是沉冽,因是姻亲,又是皇长孙,还占着兄长,谢容头皮凛然,原本皎冷的姿态有了伏低之势。

    原本打量言似卿的目光很快移开,侧身正经朝蒋晦行礼。

    “见过世子殿下。”

    言似卿惊讶,她知道这两人从亲属关系算是很近的了,毕竟皇族不是那么好攀附的,谢氏能盘踞不倒,自不会跟宴王府轻易割席,所以两家小辈常往来是必然的事。

    未曾想蒋晦这人孤傲到连谢容都不太亲近,可此前提起这个身份,又一副娴熟无比可以借用的姿态

    只能说明蒋晦看谢氏,是绝对高傲在上的,他从骨子里就不太看重这门姻亲,以他孤高且维护的王权门庭来看,对谢氏是驾驭的,也是驱使的,所以以这人的想法——他用人身份并无不对,后者也不会抗拒。

    可能这也是蒋氏皇族对天下所有外姓人必然的看法,但这也暴露了一件事——宴王父子并不是那么看重谢氏带来的姻亲优势以加强王府未来登顶的把握,不然,从年轻一代缔结亲友感情,捆绑未来利益是最好的,而不是如蒋晦这般对表弟都有傲下之感。

    还是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外人。

    但凡谢家有点骨节,心里都是不喜的,何况谢容在谢家也是很重要的子嗣。

    他伏腰行礼,蒋晦也不太在意,只隐晦看向言似卿。

    后者倒也承情,更没有踩着他蒋晦递过去的门楣去对谢家的人伏腰体面,也没回谢容的话,顺势进了房,只给了他一个背影。

    蒋晦知道言似卿要避讳彼此联系,顿了下,回头跟怀渲进了茶室喝茶。

    皇族人有皇族人的内斗,怀渲跟他再不和,涉及最近长安最近种种,也是要商量两句的——遇上了,怀渲的安危就跟宴王府有关了,前者也乐得给对方找麻烦。

    他们进去,言似卿也在里面,倒显得谢容好好一个在别地呼风唤雨华光万丈的谢家明月一个人在外孤零零的。

    可这才是事实。

    谁能在皇族面前傲光华彩?

    老僧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安排了避风雨之地,也问谢容要去哪。

    谢容是最早到的,但说衣服脏了,要来换衣,世家之人多好体面,这般行事也正常,换衣了就是要走的。

    谢容年纪轻,公子哥儿的范儿,怵了蒋晦,也不敢招惹公主怀渲,倒也没有硬扰言似卿的意思,但眼神流转,忽说:“只是来换个衣服而已,本是要走的,没想到风雨加剧,反而一时不好直接去内院了,左右东西两面都有贵人待着了,南北两房总是无人的,老师父可容我再打扰一二?”

    老僧无异议,“自然,

    南北都可,公子随意择”

    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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