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应识我: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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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模样的青年从后厨走出,捧着木盘为濯春尘这桌端来吃食饮品,他们体貌没什么特别的,走路的姿态也很正常,但面白唇淡,神情更是如灰冷的石雕,周遭食客要是呼唤,他们张嘴应答,声线死水一般平静。

    “这些游魂大多会流入各处店肆,被店家养来当作仆役使唤。”濯春尘同情的目光划过两名青年,又向李怀疏无奈笑道,“我受大人嘱咐办事,自当竭力,如若你照了黄泉井也生了执念不愿离开,那我罪过便大了。”

    李怀疏来不及照井便被濯春尘及时制止,但即便没见到,她也知自己舍不下什么,前世执着了一辈子的人与事,怎么可能说放下就真的弃如尘土?

    说没有遗憾是真的,但舍不得也是真的,万般无奈横亘其间,容不得她自私一回。

    李怀疏沉默地伸手向筷篓,指间却意外地碰到了温凉的手背,微微一愣,抬眸望进了那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子眼中,对方似也魂游九霄,一副才回过神的模样,不知是否在遇见她们之前照过黄泉井。

    那女子垂眸看了看李怀疏与自己相触的手,抿一抿唇,竟一改莫名其妙黏黏腻腻的作风,退回半寸,见李怀疏取走一双木筷才有了动作,知礼守节了许多。

    “这位娘子,还未请教过名姓?”濯春尘没想到这个问题还得她来问。

    她的视线在李怀疏身上一顿,算是明白了这位的性情与大人所说相去甚远,除了不耻下问时话多一些以外,多数时候并不聒噪,也是个锯嘴葫芦。

    听濯春尘这么一问,作为女子口中与妻相似之人,李怀疏仍低头吃着东西,面色平淡,眉梢都不兴扬一扬,似乎对死皮赖脸非要同行的陌生女子无甚兴趣。

    女子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不难听,但也算不上好听,混着砂砾一般,有些沙哑:“我姓易,单名一个泠字。”

    红绳绕过耳后,面具遮住了全部的面容,仅露一双精致凤眼,易泠着一身黑色绸衫,将这低调的颜色穿得嚣张,叫人难以忽视,红色绸带在一片黑中醒目地勾勒出细而有力的腰线,她将佩剑搁在一旁,那把剑剑身修长,极衬她好似出鞘之刃的锋利气质。

    濯春尘也戴着面具,但这是阴阳使之间不成文的规定,干这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生意,结仇结怨是很正常的事,或是易容或是遮面,以免回到人间互相报复。

    她看易泠腕上如意钮没有阴阳使司的刻印,便知不是阴阳使,心下起疑,问道:“既然是来寻妻,戴着面具如何与对方相认?”

    李怀疏察觉易泠向自己投来目光,虽不如之前缠绵,但到底素不相识,被陌生人寄予这诸多复杂情绪,她烦不胜烦,只是不发作,却听身旁人煞有介事地自怜道:“生得丑,怕吓着人。”

    濯春尘不禁微怔,多看了易泠两眼,没有很相信。

    李怀疏进食的动作也略微一顿,目光在易泠弧线流畅的下颌逗留少倾,又看她一双手生得修长漂亮,难以想象面具底下的那张脸丑陋不堪。

    “再者,我那糟糠之妻眼瞎,戴不戴面具没什么区别。”易泠意味深长地一笑。

    话音落下,李怀疏抬眼看她,易泠也朝她看过去,一手握筷,一手扶着桌案似要以指节击叩,手指一曲,又忍住了,唇边浮起淡淡笑意,奇怪道:“怎么?莫非你不只与我妻子长得像,眼睛也瞎么?”

    李怀疏生性不喜争执,这会儿却离奇地被她激出了几分愠怒,说多生气倒也没有,只是忍不住要与她斗嘴,眼睛有时是会瞎上那么一阵,但略过这个不谈,瞥她一眼,冷道:“只是很久以前也遇过一个戴面具的骗子罢了。”

    说的自然是她与沈令仪在碎叶城初见的事。

    也?骗子?

    濯春尘好奇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去,觉得她们像是认识,又觉得她们不过是才结缘的冤家罢了,还以为这两人又要像一路上那样纠缠个半天,却未料到这次战鼓停歇得很突然。

    “既是很久以前的事,你竟还记得,很在意那个骗子么?”易泠随口一问,像在开玩笑。

    李怀疏想绕过不答,又觉得离开无尽墟她与易泠便再见不到,没有骗她的必要,垂眼道:“嗯,很重要的人。”

    她低着头没见到,濯春尘见到了,听见这个答案,易泠眼睛轻轻一眯,似乎有些不悦,但这神色转瞬即逝,面具又将其余五官遮掩了,无法从旁推敲。

    濯春尘甚至觉得她的目光变得柔和,像是被李怀疏的回答取悦了似的,一时不知哪个才是错觉。

    易泠没再开口,李怀疏本也缄默,濯春尘见她们吃得差不多了,将花脸猫似的女孩抱起,起身去柜面前结账。

    回返后,濯春尘理一理衣袖,郑重向李怀疏问道:“怀疏,你真的做好了去冥府的准备么?”

    易泠饮茶清口的动作一顿,听李怀疏在耳畔道:“自是真的。”

    “大人已告知了冥君你与弥因的所有事情,因弥因阳寿未尽,你又在她的身体里,所以鬼差无法拿你。”窗外拂过风一缕,吹动了濯春尘的白发,她说话时很有长者的气度,口吻平和,“但冥君要见你也是招手即来的事,你知你为何仍要自无尽墟入冥府么?”

    李怀疏仔细回想了自己与谢浮名之间靠传音铃的对话,不确信道:“孽海台?”

    “正是。”濯春尘道,“你身系两桩公案,一桩与冥府无关,但与冥君的朋友有关,另一桩更是令冥君头疼了很久。”

    她看人是看一双眼睛,礼貌得很,这会儿也是看着李怀疏的一双眼,目光却凝重得别有深意,好像口中公案与眼睛有关:“你到了孽海台就再无退路,那里是魂灵回顾往生的赎罪之所,赎尽罪孽才能渡河,才见得了冥君救得了弥因,但厉魂鞭的滋味没那么好受。”

    易泠捏着茶杯,只作倾听者。

    “所以你才问我有没有未尽的心愿?”李怀疏看一眼濯春尘还未收进乾坤袋的骨券。

    濯春尘默认,李怀疏替她说道:“兑了骨券不只是为了请吃这顿饭,也是为了我在这或能圆梦的无尽墟被心中杂念牵绊,不去孽海台。”

    “阴阳使既受冥府管辖,你这么做又如何能逃过问责?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我不值得你这样。”李怀疏诚挚道。

    濯春尘摆摆头,叹息一声:“是人都有恻隐之心,我做不到置之不理。你不知,那厉魂鞭之下难有完魂。”

    “最严重会是怎样?”李怀疏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问道。

    她坐在那里从头颈至腰际是笔直一线,好看得似竹节,白玉般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握着木筷,将一丝不苟的仪态拿捏得游刃有余,举止十分赏心悦目,但骨架太单薄,肌肤也生得细白,给人繁花易谢的脆弱感。

    濯春尘心中涌出可惜的感觉,低声道:“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易泠将茶杯里的冷茶一饮而尽,仍是不语,只唇线较之前抿得更紧了些。

    “想来这两桩公案都是要我拿出个说法,拿不出,以命相抵也不是不行,是么?”亲耳听到这骇人的说法,李怀疏双肩挺直,未被压垮半分。

    濯春尘点头道:“没错。”

    李怀疏空捻了捻指尖,竟露出释然的笑:“能使两桩公案了结,那我这条命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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