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今天修罗场了吗: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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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声音清淡,回得不快不慢:“属下,裴络。”

    她轻轻念了一遍:“裴……络。”

    像在咀嚼这个名字的音节,末了眼底微微动了一下,道:“不错的字,念起来很顺。”

    他垂目不语,仍是那副安静守礼的模样。

    陆景姝却难得没有驱他退下,而是在玉昭宫门前停了片刻,看着朝阳洒落于宫墙檐角。

    她忽然轻声道:“你就守在玉昭宫外,不许调岗。”

    裴络一怔,答:“遵令。”

    “以后,我问话你便答,不问,便不许多嘴。”

    “是。”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入了殿门。

    帘幕落下的那一刻,她指腹轻轻摩挲着掌心——不知为何,那两个字,竟一直在她心头萦绕未散。

    ——

    沙州城内。

    破柴房门一推开,尘土四起,夜风透过屋瓦的破缝,带进来几缕干冷的沙气。

    阿娜被扔在堆柴之间,身上还沾着白日被押途中混杂的沙灰,手腕被绳子勒着,嘴角破了,半边脸还挂着一道巴掌痕。

    门口火光晃动,一人走了进来。

    玄衣裹身,身形高大,气息压得整间柴房都静了下来。

    是顾行渊。

    他一步步走近,停在她面前。

    阿娜挣扎着抬头,咬着牙,眼中带着恨意:“你想杀我,就动手。”

    顾行渊没动,低头从袖中取出一张文书和一小盒朱泥,随手丢在她面前。

    “签了。”

    阿娜冷笑一声:“什么?”

    “奴籍。”顾行渊语气平静,像是在公堂上断案,“签下去,从此起,你就是沙州城中贱籍奴人,供人驱使,供人差遣,生不冠姓,死无归土。”

    阿娜怒极而笑:“你疯了?我只是咬了她一口,你就要我做牛做马?!”

    顾行渊站在原地,声音冷如冰霜:“你那一口,差点要了她的命。”

    “所以我不会杀你。”他看着她,目光像刀锋,“我要你活着,低着头,喂马铲粪,听马蹄踏你的尊严。”

    “这是她的命债,你来还。”

    他挥手,门口立刻有副将进来,强按住阿娜的手腕,将她手掌狠狠按进朱泥,再按在那张纸上。

    她挣得死命,吼得撕心裂肺,可无人理会。

    次日。

    沙州最西一隅,一处占地颇广的女县主府邸马棚后院。

    新来的女仆被一脚踹进马厩,浑身是伤,额前碎发遮住眼睛,嘴角泛白。

    “叫什么名字?”那位衣着华贵、手持金鞭的女县主踱步近前,语气带笑,眼神凌厉。

    副将拱手:“大都护麾下顾将军亲送,命她入奴籍。日后归您调遣,生死不问。”

    女县主勾唇一笑:“正巧缺个清粪喂马的。就叫仆十三吧。”

    她说完一挥手,马鞭在空气中抽出一道锐响,阿娜抬头看了一眼,只觉羞辱如潮水般涌来。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

    顾行渊没杀她,是要她活着,比死更难。

    沈念之身体有所好转之后,顾行渊便下令下去,马不停蹄安排出发,早一日赶往都护府早一日安心。

    日头正斜,薄暮将至。商道南行,天地间只余一片被风卷起的尘光。

    行至一片缓坡,地势稍低,前方隐隐传来水声。

    此处是南疆一带罕见的浅湖,芦苇间隐着碧水,湖岸落叶浮动,天光倒映湖面,竟有几分幽静之意。

    沈念之因药力未清,近日总觉胸口发闷,路上常觉头晕。顾行渊本打算让她多歇,她却倚着车帘,淡声说:

    “前头似有水泽,我去洗洗手。”

    他看了她一眼,没阻止,只说:“带上霜杏,不许一个人走远。”

    沈念之披了斗篷,由霜杏扶着下车,沿着干枯的藤蔓与沙地往湖边走。

    湖水清凉,风中带着芦苇与水草的气味。

    她在水边蹲下,伸手掬了几捧水洗净指尖,抬头时,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草丛边,有个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霜杏刚要出声,她却已站起身来,走近几步,拨开水草。

    那竟是一个少年。

    衣着破旧,皮肤黝黑,唇角干裂,脸上有未干的血痕,左臂缠着一圈胡乱撕扯的布条,血已渗透。

    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皮颤了颤,像是还活着。

    沈念之皱眉,蹲身探了探他鼻息,又按了按脉搏,虽极弱,却还有命在。

    霜杏惊道:“小姐,这……这是谁?”

    “不会是那什么……贼匪逃兵吧?”

    “不是。”沈念之淡声道,“他的伤法像是军中利刃所致,怕是从哪支乱军中逃出来的。”

    她抬头:“回去叫顾行渊来。”

    霜杏快步离开,她却没走,取了帕子沾水,轻轻擦去少年脸上的污泥。

    少年神志半醒,睫毛微颤,唇齿轻张,却并未出声。

    他眼前一片模糊,直到那一道倚风而立的身影——女子眼尾微弯,神色冷淡,却无惊慌,只那样静静看着他。

    少年忽然睁大了眼睛。

    他从小长在北庭,见惯了凶悍的女人、满身血气的胡人姑娘,却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女子——

    不笑时似清泉映月,眉间却有锋。

    那一瞬,他像是忘了呼吸。

    沈念之却已偏头唤:“你还能听见么?”

    少年未动。

    她蹙眉:“哑了?”

    霜杏跑回来,顾行渊也随后赶到。

    顾行渊见状,只扫了少年一眼,道:“活着?”

    “还吊着一口气。”她将帕子递给他,“看他这伤势,不像匪类,一条人命,不如带上。”

    顾行渊没多言,唤人取了车毯,将少年裹起,吩咐人送去随行小车里安置。

    霜杏蹲下,戳了戳那少年还微抖的手:“你叫什么?”

    少年喉头一动,低低咳了两声,却不言语。

    “哑巴?”她咂嘴,“怪可怜。”

    沈念之侧目看他,想了想,道:“既然不说话,那就叫你小哑巴。”

    少年神情微动,却没反抗。

    顾行渊站在一旁,眉头微蹙,目光停在那少年发际一角未褪的刺青印记上——极淡,藏得巧,但他一眼便认出,那是乌恒族中某支支脉的秘纹。

    他没有说破。

    只是转头,对沈念之说:“这人先带着,天黑前再走两里,找宿地。”

    沈念之轻轻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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