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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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有窘态。

    她试探抽回自己的手。

    甫一动作,谢清鹤双眉忽的拢起。

    沈鸢唬了一跳:“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疼了?”

    伤筋动骨一百日,何况谢清鹤后背几乎被烈焰灼伤,不忍直视。

    谢清鹤不语,眉心紧锁。

    沈鸢不敢再动。

    ……

    这场雨又接连下了两日。

    乌木长廊迤逦,谢时渺牵着沈鸢的手,一路上絮絮叨叨。

    “父皇真的醒了?”

    “那他还会继续睡很长很长的觉吗?”

    “母亲,你是不是……不走了?”

    最后一句话落下,谢时渺声音很轻,几乎称得上是小心翼翼。

    沈鸢稍稍驻足,转首蹲下,和谢时渺四目相对。

    谢时渺一只手攥着自己腰间系着的玉佩,一张小脸彷徨失措。

    她往前走两步,两只手拢住沈鸢的脖颈,谢时渺声音怯怯。

    “我想母亲一直陪我。”

    沈鸢思忖片刻:“母亲在竹坊和棠梨宫,有何不同吗?”

    “当然不同。”

    谢时渺低声嘟哝,“我想要时时刻刻都能看见母亲,才不想母亲离我远远的。”

    沈鸢哑然失笑:“竹坊就在汴京城内,能有多远?”

    谢时渺不甘心,反唇相讥:“可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和母亲住在一处,为什么我就不能?”

    沈鸢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谢时渺念念有词:“圆圆也是,她那么笨,如今连《三字经》都不会背。”

    谢时渺愤愤不平,她在争强好胜这一点像极了谢清鹤,处处不甘心落于人后。

    沈鸢揉着谢时渺的脸,眼睛弯弯:“不许这么说圆圆,她只是动作慢了一点。”

    谢时渺心不甘情不愿:“哪止一点,是有——很多很多点。”

    话落,谢时渺忽然被风呛到,连着咳了好几声。

    沈鸢为她顺气,眉眼染上几分担忧:“怎么忽然咳嗽了,可是这两日淋雨了?”

    谢时渺顺势让沈鸢抱起:“没有。”

    沈鸢沉下脸:“渺渺,说实话。”

    谢时渺低头敛眸:“是昨夜、昨夜背书背晚了。”

    沈鸢不明所以:“你这两日不是没去南书房吗,怎么还背书背晚了?”

    谢时渺在沈鸢脖颈上蹭了又蹭:“我想背给父皇听,昨日我去见父皇,他一直在睡,我都没来得及背给他听。”

    沈鸢心口泛起股股暖意:“这回就算了,日后可不能再这样,不然母亲定不会轻饶你。”

    谢时渺眉眼弯弯,笑而不语。

    养心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众大臣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提心吊胆。

    沈鸢抱着谢时渺还未走近,忽见宫人疾步朝自己行来:“娘娘,陛下还在见外臣,还请娘娘先到偏殿歇息。”

    隔着槅扇木门,似是还能听见谢清鹤动怒的声音。

    沈鸢拿手捂住谢时渺的双耳,无意低头,却见谢时渺目不转睛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沈鸢莞尔一笑:“渺渺不怕吗?”

    谢时渺面不改色:“为何要怕?”

    沈鸢抱着谢时渺去了偏殿:“你父皇可曾在你面前发过火?”

    她还记得上回圆圆曾被她父亲吃醉酒动气吓过,连着做了三日的噩梦。

    沈殊求神拜佛,请遍汴京的郎中神婆。

    谢时渺泰然自若,点点头。

    沈鸢眼眸骤缩:“他骂你了?”

    谢时渺骄傲扬起头:“做错事才会被骂,我没做错事,父皇怎会骂我?再说,父皇动怒也是因为他们做事不尽心,有何好怕的?”

    沈鸢捏捏谢时渺的耳垂,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悲哀。

    有时她甚至觉得,谢时渺比自己还成熟,比自己更看透生死。

    她眼眸低垂,眉宇间布满忧愁。

    谢时渺何等敏锐:“母亲,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

    沈鸢哪舍得责怪自己的女儿,“要不要先睡一觉,你父皇那估计一时半会也走不开。”

    谢时渺哼哼唧唧:“小孩子才会犯困,我要做功课了。”

    她从沈鸢双膝爬下,往书案后走去。

    沈鸢听着谢时渺背书的声音,恍恍惚惚竟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入目却是棠梨宫的摆设。

    檀香木鎏金宝象缠枝床立着六柱,银钩上悬着青纱帐幔,帐幔上绣着锦簇百花。

    殿中点着甜梦香,青烟氤氲。

    沈鸢茫然眨眼,鼻尖除了甜梦香,竟还笼着几分松檀香的清香。

    她猛地转首,果不其然对上谢清鹤棱角分明的一张脸。

    谢清鹤从醒来后一直不曾歇息,积攒了半月的奏折,召见朝臣……桩桩件件都要谢清鹤亲自过目。

    “再睡会。”谢清鹤轻声。

    沈鸢不安,挣扎着起身:“渺渺还在养心殿,她还说要背书给你听。”

    谢清鹤睁眼,黑眸懒懒:“她没和我说这事。”

    “你们见过了。”

    “嗯。”

    沈鸢狐疑:“不应当,她都念一路了。”沈鸢笑笑,“她还怕背不出,昨儿都没睡好。”

    谢清鹤眸色一顿,半晌无语。

    沈鸢凝眉不解:“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谢清鹤并未起身,他一只手仍环在沈鸢素腰上。

    “渺渺没告诉你吗?”

    沈鸢脸上的疑虑渐深。

    谢清鹤不慌不忙:“她一直都是过目不忘。”

    诧异在沈鸢眼中如涟漪蔓延,她张瞪双眼,仍是觉得难以置信。

    沈鸢讪讪为谢时渺描补:“兴许是功课太难了,又或是担心你的身子。”

    谢清鹤笑了两声,声音喑哑:“那你呢,你会担心我吗?”

    沈鸢不语。

    良久,她轻声,答非所问:“当时在后院,你为何会救我?”

    这不像是谢清鹤的作风。

    谢清鹤弯唇:“我的作风……是什么样?”

    沈鸢如实道:“见死不救、袖手旁观、置身事外、漠不关心、冷眼旁观……”

    一声惊呼从沈鸢喉咙溢出。

    天旋地转,谢清鹤握着她手腕,倏然用力将她推在榻上。

    帐幔上悬着的鎏金珐琅香熏球在空中摇摇晃晃,一点细碎亮光点缀在沈鸢眼中。

    两人气息交叠,谢清鹤一手撑在榻上,一只手同沈鸢十指交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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