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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文学城www.00wxc.com提供的《建安幻》 110-120(第12/19页)
”……
“——墨碧血,你清白吗?”
碧血是他的字。
两人相好时,唐璎曾戏称他为“墨丹心”,碧血丹心嘛。而墨修永每回听到这个名字却总是面露悲色,垂首不语。
久而久之,唐璎便逐渐醒悟过来——
“丹心”一词或许与他讳莫如深的过去有关。为免惹他伤心,日后便是连他的字都很少叫了。
时隔八年,当“碧血”二字再次被人提起,墨修永幽沉的褐眸中划过一抹悸然。
他明白,她欲与他坦诚相见。
然而他却做不到。
起初他们便是以章公之后和墨家钜子的身份认识的。邗江边的那场邂逅,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不仅是章公之后,更是忠渝侯府的嫡长女,而他自始至终就不是什么墨家钜子。
丹曦愈盛,朔风骤起,烈风穿堂而过,激起一阵侵骨的寒。
唐璎静默地注视着端坐于风口的男子,他衣袂翻飞,容色沉凝,齐整的发髻被凛风扫乱,偶有几丝贴面落下,轻裘缓带,隐有几分昔日少年的影子。
“——你清白吗?”
这句话无异于质问,她以为他会暴起,会愤怒,会讽笑,可墨修永听言却依旧云淡风轻。
须臾,他敛容反问她:“那你呢?”
少年的眼神变得晦暗,如忽明忽暗的幽火,“章大人就真的身心清正吗?”
唐璎一愕,类似的问题姚半雪也问过她。
“——你以为你很公正?”
姚半雪指的是她弹劾傅君那日,在太和殿上道明了仇瑞之死的真相,却独独隐下了月夜和孙寄琴私通一事。
此事唐璎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她在寝宫时就答应过孙寄琴会替她保密,她不愿失信于人。
更何况,连黎靖北都不介意的事儿,他人又何必替他感到不公?
然而,墨修永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于青州府见到崔夫人之后,想必章大人也知道她并未被流放,而是随夫隐居在了一间小小的商铺内,过着平淡且恣意的日子。彼时大人身为巡按御史,肩负代天牧民之责,有罪妇逃逸在外,却并未将事状上报于朝廷,此行……”
他微微敛眸,嗓音寒沉,“实与包庇无异。”
巳时,日曦隐去,落雪渐大,飘舞的琼芳很快将古朴的宅邸染得银白一片。
又是一阵穿堂风吹过,夹杂着细碎的雪粒,落于裸露的肌肤之上,掀起蚀骨的冷。
墨修永屈起一指,掸开衽衣上的芳雪,看向她的目光陡然变得锋锐——
“既为御史,大人当知道纵使楚杨氏恶贯满盈,罪不胜诛,可崔夫人到底还是杀了人!”
听他提起阿姊,唐璎猛地抬头,呼吸微滞,抓着官袍的指节微微有些泛白。
她虽寡言,却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往日姚半雪再是言辞犀利,她亦可抗辩一二,可墨修永今日的这番话,却教她无从反驳。
饶是古月先后的“流放”和“逃逸”皆是由黎靖北一手设计的,可坦白来讲,阿姊隐遁青州府一事,她就从未动过私心吗?
一只素手颤抖着抚过胸口,带着侵骨的冰凉之意。
那里藏着一封信,被唐璎贴身存放了数月,却从来不敢拿出来示人。
雪愈下愈大,凛风横扫着廊檐,将门帘掀起。
墨宅的下人们鱼贯而入,于避风处将炭盆烧起。
很快,厅堂内升起一阵柔和的暖意。
铺天盖地的雪幕里,他的声音还在继续,如冰层般厚重凛冽。
“——人一旦有了立场,就不该再用公义良善来标榜自己。”
“——与其诘问我是否清白,章大人是否更该审视自己的做法?”
……
及至正午时分,狂风骤停,雪势渐小,寒鸦落在裹满冰晶的枝头,发出几声急促的孤鸣,更添几分寂寥。
须臾——
“你说得对……”
唐璎卸下斗篷,松开皮衣的盘扣,素手一伸,从胸口挟出一封薄薄的信纸,仰面望向身前的男子,清润的鹿眸中倒映着单调的雪色,愈显坚毅。
“于青州府见过阿姊后,隔日我便写了这封函,欲将她的近况告知朝廷,然而一连几日过去,却始终狠不下那份心……”
她凝视着信纸,眸若离火——
“大人今日的一番话,倒令我醍醐灌顶。”
说是狠不下心,可究其根本,又何尝不是她的私心在作祟,用佛学上的话来讲,此为她的贪,她的欲,她的孽。
歇在阿姊小院的那晚,她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先后被邗江少年和太子遗弃在火海里,求生不能。
梦魇固然让她身心俱疲,然而次日一睁眼,她首先想到的却是阿姊的处境问题。
那封密函在书写时几乎一气呵成,连官印都盖上了,可洗漱回来的功夫,她的心意又发生了转变——
这对阿姊真的公平吗?
楚夫人生前恶贯满盈,不仅毫无理由地当着年幼的阿姊将章姨娘浸了猪笼,随后更是将尚未及笄的她卖去莳秋楼,令她一生奔波辗转,受尽凌辱。
经年过去,仇人已故。这杀母、破身的冤屈,又有谁来替她洗?
然而,律法当前,杀人者无论是出于何种缘由的行凶,都必将接受制裁。
法严而奸易息,政宽而民多犯【注1】。
若是罔顾刑法,令民众失了敬畏之心,必将群盗蜂起,杀伐遍地,唯有“礼”与“法”相结合,才是长久之道。
唐璎心里清楚,却总是不甘。故人今日的一番讥讽,反倒坚定了她的决心。
密函就卧在案几上,触手可及。墨修永却并没有拆开的意思,反而俊眉微挑,似乎已经猜到了里头的内容。
“你想和我做交易?”
“——不。”
唐璎摇头,“我之所求不过是大人的一句实话罢了。当然,不论大人是否愿意自证清白,这封奏折我都会交上去。”
她收起密函,轻轻塞回皮袄之中,沉寂的鹿眸依旧专注——
“阿姊虽然罪不至死,但该她担的责,她亦跑不掉。”
这便是她今日登门的理由,为一个不可求证的答复。
墨修永神色微动,褐眸中闪过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一双玉手将氅衣捏得死紧,手背青筋遍布。
“清白如何,不清白又如何?”
他望着远处的雪景,眸色微凝,声音沙哑而低沉——
“我若说清白 ,你就会信么?”
仿佛是一场博弈,唐璎亦未回答他,而是接着他的问题反问——
“我若说信,‘清白’二字,大人敢说吗?”
一语毕,两人相顾无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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