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无限流]: 14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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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于是主动提出要帮我治疗。

    我还记得他的好,也当然希望能治好病。

    我没理由没拒绝。

    *

    接受俞均治疗的期间,我的状态向好。

    可我还是忘不了姐姐,也总是想起表哥。

    病治好了,他们就会离开我了吗?

    我突然感到害怕。

    为避免胡思乱想,我开始重新参与到被我忽视了一学年的社团活动中。

    *

    2006 年,我升上大三。

    那年暑假,学校鼓励各社团开展实践活动,社员们都很兴奋,我也还算期待。

    大概是看我状态好了不少,俞大夫鼓励我进行些简单的脱敏治疗。

    于是,我做了一个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后悔的决定。

    我提议社团成员一齐去周氏的老宅合宿,也就是当年的鸿运饭店。

    那老宅装潢颇讲究,附近也还有不少相似的宅子,很适合进行古典建筑研究。

    自打我二舅舅和舅妈入狱后,那宅子就由我四舅管着。

    四舅很疼我,他不会不答应。

    大家都很高兴。

    *

    2006年7月1 日,我同社团成员一齐入住老宅。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发消息邀请了那在很长时间内,与我仅有网上交流的柳未。

    那日,社团成员及柳未都很兴奋,只有我一人如坐针毡。

    老宅的布置同当年我离开时没有太大变化,也因此,我更是控制不住地想起往事。

    我想起了死去的表哥,想起了入狱的舅舅和舅妈。

    然后想起了姐姐和杀人犯。

    想到杀人犯狰狞的脸时,我将目光对准了任怀。

    *

    我竭尽全力忍耐着,将为了脱敏而打印的绑架犯的照片看了又看,强迫自个儿习惯。

    谁料7月30日那天,我的心理彻底崩溃了。

    我同任怀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起了争执,争执中我稀里糊涂又犯了病。

    对着任怀那张同绑匪极相似的脸,我忆起五根断指。

    很快,想到了我平白无故遭受的十余年的罪。

    任怀同我好好讲道理,我却忽然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当着全体社员的面。

    我说——你这个该死的杀人犯的儿子!

    这还不够,我将打印出来的仁怀他爸的照片丢得满屋都是,白纸飘飘,像是雪花。

    宅中一时哗然不已。

    那会儿我怒火攻心,根本不记得后边还说了什么。但我见任怀脸色刷白,也猜得出来,一定很难听。

    我的嘴不受控制地往外冒不像样的话,任怀却没有一句反驳。

    逼迫我停下荒唐举止的是——任怀手腕上陈年的刀疤。

    众目睽睽之下,他撸起袖子,落下刀,割了自己的腕。

    他没想杀任何人,只想杀了自己。

    他尝试过无数次了。

    *

    任怀割腕后,柳未也因瞧见绑架犯的照片再犯旧疾,他俩一并被送上了救护车。

    而我也跟着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我开始整理思绪。

    我拚命想我这样对待任怀的理由,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

    我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任怀那杀人犯爹害死了我姐姐,还折磨了我十余年,他任怀却活得如此自在?

    我还觉得他爸有罪,他儿子也八成是个坏种。

    可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我仅仅是想报复那杀人犯,所以不择手段。

    哪怕仅仅是报复他儿子。

    *

    我一整日都没出卧室门,当然也有觉得无颜面对社团成员的原因。但我更不清楚要如何面对任怀和柳未,即使他二人在医院,而非宅中。

    在这期间,表哥的鬼魂一直在骚扰我,姐姐的尖叫也一直在我耳边绕。

    我其实很清楚,仇恨靠血缘继承是件极其荒唐的事。

    任怀他本就不是杀人犯。

    是我对不起他。

    我做错了很多事。

    譬如羞辱任怀,譬如痛骂表哥,譬如抛下了姐姐……

    *

    思绪整理好后,8月1日淩晨时分,我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暴雨中,我纵身跃入了后院的池塘。

    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解脱,哪怕是死。

    我带着一身的罪,不配解脱。

    ***

    【2006年古典建筑研究社社员跳池自杀案知情人采访集统编】

    ①任怀

    问者:李策与你是什么关系?

    任怀:朋友?不……他应该不喜欢我这样形容……社长和社员?快点问吧,我赶时间。

    问者:你对李策的第一印像是什么?

    任怀:……至少是个正常人——问题问完了吗?还有?

    问者:在进入“鸿运饭店”旧址前,你知道李策是当年那起绑架案的受害者吗?

    任怀:不知道。李策他没表露出半分,可是后来旁人告诉我,他04年末那会儿就知道了。快点儿问吧,我真的赶时间。

    问者:你那夜为何会选择割腕?

    任怀:因为那时我觉得自己错了,我是绑架犯的儿子,我也有罪。这样说你满意吗?

    问者:如今你还这么想吗?

    任怀:我在吃药呢!

    ———

    [任怀自述]

    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最大的不公平之一在于孩子不能决定自己的父母。

    我父亲对我的人生毫无帮助,自我记事时起,他黄赌毒无一不沾,只是我没想到他最终竟会成为一个绑架犯,也不曾想过他会害死人。

    他被枪毙的那日我还小,我妈抱着我,说我们解脱了,说实话我当时并不能理解她。

    那几个月,妈一直拉着我反覆观看新闻报道,我听着被害者家属痛彻心扉的哭喊,看着被警察救出的孩子身子发著抖,眼睛给报社打上一条黑线,镜头挪到他时,写着“李某”。

    而镜头对准那发起狂来的绑架犯时,小字刺得我眼睛生疼——“任某”。

    我当时才多大?六岁。我妈那时抱着我哭,指着电视机上的那姓李的小孩说,那人和我一般大,爸杀了他姐,还绑架了他,明儿我们娘俩要一块儿到他们家道歉。

    我听到那样的事儿,当然很害怕,但是我点了头。其实我并不理解,为什么爸犯了错,我和妈却要去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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