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下玉GB: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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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落,空气一静。

    虞白小心翼翼抬眸,果然从燕昭眼里读到“你好意思说我”的谴责。

    顿时声音弱下去:“……对不起。”

    燕昭重回上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想引他看看里头,他儿时留下的那些放肆“点评”,就有侍女送早膳来了,只好暂时作罢,任他把手记收进怀中。

    梳洗更衣用过膳,虞白严肃请求她今日休息。

    燕昭有些拗不过他,主要拗着拗着就见他眼圈泛红。且前些时日绷着也着实劳累,只好由他拉着在府里散起步来。

    然而走着走着,脚步还是停在了书房外。

    “今日事今日我不做,明日不还是我来做?”

    虞白眉头一蹙,“可你今天该休息……”

    “今日稍做些,明日少做些,不就是休息两日?”

    虞白眉头再蹙,隐约觉得有理,但又感觉像歪理。

    可来不及再辩,他已经被燕昭拉进书房。

    与以往不同,书案上的堆积少了近半。

    过去一段时间她挑选考察了不少新任文官,原本是给幼帝培养班底,这一遭她梦魇严重精力告竭,那拨人正好顶上来,临时处理简单事务。

    分工调派乃至停朝制书都是出自书云之手,她无力料理的时候,书云代执全权。

    另一样不同,则是摆在书案正中的细长锦匣。

    里头装着的是卷明黄诏书,和存入尚书省留档的那份不一样,这份,是她亲手写的。

    只不过写下时她有多雀跃,现在再看,就有多想叹气。

    “吴德元个锯嘴葫芦,该瞒不该瞒的都瞒了,怎么就这个藏不住?”燕昭无奈斥了句。

    原想着今天下朝后拿给虞白看,还期待着他崇拜惊喜到发亮的眼神呢,现在全没了。

    她靠在椅背上,失望地长叹。

    至于吴德元瞒下的事和坦言的原因,都被她有意忽略剔出话外。仿佛没能亲口告诉他沉冤得雪,是她眼下心中唯一牵念之事。

    虞白垂眸默了片刻。

    “要不然,你再和我说一遍,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你等等我,我准备一下表情……”

    燕昭忍不住笑他,伸手要他坐过来。

    扭捏推拒一会后,虞白还是趴进了她怀里,不过是矜持的侧坐。

    “你想出去看看吗?今日一早张贴榜文,城门、六部……昭告天下。地方上要稍迟些。”

    燕昭捉着他的手捏着玩,描他指节掌心的纹路,“应该挺热闹的,百姓们都还记得。”

    虞氏并非世家,家族也并不兴旺,但每代人四处义诊,在民间多有美名,甚至曾有“岐黄菩萨”之称。

    当年虞氏骤然获罪,且是那样毁灭式的罪名、那样的极刑,传开来几无人相信,甚至有百姓自发求情。

    只不过没什么风浪就被压平了。

    唯余每年盛夏,街口供着无名姓无来历的清水碗,一个一个破碗承接苦夏暴雨,一滴一滴企盼冤屈洗清。

    “……对了,如果你想进太医院,可以特录。或者,如果你想开个医馆……”

    “我都不想。我不需要更多了,我现在只想……”

    环在她肩上的手臂抱紧,虞白也学着她,没有提那些会让空气沉闷的话。

    就埋在她颈窝,声音轻轻,“现在已经很好了,我从没想过,真的会有这么一天。殿下……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的一切,我很开心。我每一天都很开心。”

    书房里一阵宁静。燕昭贴着他脸颊轻蹭了蹭,柔软肌肤温热地回应着她。

    打开那个木匣,她隐约忆起他小时候,拘谨局促,什么都不肯直说的模样。坐在这间书房,就让她想起他刚来时,受惊小兽般惶惶不安,终日小心翼翼。

    再到现在,怀里的人舒展地环抱着她,不扭捏不拘束地说他开心。

    突然觉得,没能亲手将诏书交与他看,也不太遗憾了。

    成就已在怀中。

    燕昭垂眸安静着,听见耳边他劝:

    “昨晚你没睡好,应该还累吧?不如我念给你听,有什么要细看或批红的,你再叫停我。”

    燕昭觉得有理,欣然点头:“可以。”

    正好这几日眼睛发酸。

    几本过去,她又觉得不行:“你不要念了,把奏章还给我。”

    虞白蹙眉:“为什么?”

    “你声音太轻,我已经睡着三次了。”

    “可是你就是该多休息……”

    “白日里休息了,那我晚上睡什么?”

    燕昭一句把他堵了回去,公务也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再看外头天色,都下午了。虞白轻声细语好不催眠,她有些怀疑他是故意的。

    “内廷还没来人吗?”

    幼帝功课早晨、午后各送来一趟。先前让虞白代笔被燕祯看出端倪,燕昭觉得往后还是她亲阅为好。

    只是为何到了这个时辰还没见人来,燕昭正要问,却见虞白双手递来一沓:“已经阅完了,你看看吧。”

    燕昭一惊。她睡眠并不沉,往往有微声即醒,怎么这回有人来过都没察觉?

    她狐疑地看看虞白,又看看小炉上煮的茶。

    “你往茶里加了什么?”

    正啜着同一炉茶的人抬眸看她,满目清澈清醒的疑惑。

    看来大概是环境之故,不如考虑把床榻搬到书房来。燕昭一边琢磨着,一边翻开功课浏览。

    虽说把幼帝功课交给虞白代批,但发回宫中前她也都一一看过,只不过她并未发觉先前几份的温柔有何异常。

    因为她也不觉得自己的批注很凶。

    然而今日听燕祯说过,她看得格外仔细,果然见模仿她字迹的批红犀利不少,与前几日的温和委婉大有不同。

    “是不是看了我其它手书学语气?”燕昭笑眯眯递回去,“颇有我本人风范,学得不错。”

    虞白点点头,指了指桌面上的,燕昭说过这些他都能看。

    但又有些忐忑:“会不会太凶了?我担心陛下会……对我再生不满。”

    “不满?”燕昭眉心微动,“有这种事,什么时候?”

    虞白把今早燕祯瞪他的那一眼说了。

    “难道陛下发现了课业是我批的?还是因为我看他……这是不是叫私自窥探?但我只是想观察一下……”

    他攥着手指,絮絮说了好几样忧虑,越说越紧张,仿佛担心自己陈冤方清、再添新罪。

    燕昭按下他,轻叩桌面传人进来。

    “让兴庆宫的人找机会来一趟,我有话要问。”

    来人领命离开,虞白蹙着眉头:“殿下是发现什么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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