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成了首辅后: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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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闽南一案,你若挑明,涉及的不仅是严含章,还有朕……”永丰帝顿了顿,语气肃然地问封令铎,“你要弹劾严含章,难道连朕也要一起弹劾吗?”

    封令铎不语,沉默半晌才问他到,“所以所谓新政,只是打着富国强兵的名,实际收敛民财,只为了充盈北伐军费,是么?”

    永丰帝没有作答,算是默认。

    胸口像坠着个又冷又硬的冰石,封令铎脑中空白,惊愕与失望之下什么也没说,只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许多年前他们栖身的破庙里,彼时那个还叫做宋胤的少年……

    那时他们都还很年轻,没有经历过血战的沙场,也没有看过太多眼前的浮华,他听他醉醺醺地谈了一整夜的四海清平之梦,之后便心甘情愿地辅佐追随,直至他走上这万人之巅。

    可是身处波诡云谲的朝堂许久,封令铎怎么会忘了——人都是善变的,更何况是自古便难测的君心。

    许是两人的沉默过于凝重,永丰帝放软了语气,有意破冰道:“闽南路的案子,关系到严含章,关系到新政,更关系到北伐。算朕问你要一个情面,在北伐成功之前,都不要再提这件事,行么?”

    “北伐?”封令铎简直笑出声,“前朝与北凉勾结,一旦开战便是旷日持久,大昭如今积贫积弱,拿什么再去支撑一场恶战?!”

    封令铎的问题再次将两人间的气氛丢入深潭。

    永丰帝沉默良久,终是无奈叹气道:“那就……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苦一苦……百姓么……”封令铎嗫嚅,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一刻,他的脑中出现的不是别人,而是几日前才与他在朱雀门外辞别的姚月娥。

    他想起离家从军的那日,之所以不告而别,是因为见了母亲他便走不了,而若是见了姚月娥,他或许便不想走了。

    年少时,封令铎也曾嘲笑过那些儿女情长的人,可是温柔乡英雄冢,真要到了自己身上,才会真的有所体会。

    那些他从小便被灌输的民生疾苦和苍生安乐,一见到姚月娥就像遇热的冰,他想,当个沉迷声色的纨绔子弟,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后来,当他知道了姚月娥的过去,封令铎又是多么地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时的惰念,而放弃仕途。

    因为匡扶社稷、救国救民,那些书本上的句子和渺远的理想,在遇到了姚月娥的那一刻,才全都具体起来。

    她那么努力地想活着,而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便是在帮助千千万万个“姚月娥”活下去。

    对于他来讲,那就是所谓“百姓”的全部意义。

    绯色官袍随着他撩袍的动作猎猎。

    这是永丰帝登基后的头一次,在私下两人独处的时候,封令铎毕恭毕敬地跪在了他的御案之前。

    “陛下,”封令铎背脊凛直,拱手拜到,“我大昭建国两载,四京二十三路,幅员辽阔,生民万千。臣既为一国之相,受万民供养,有些话便不得不讲。”

    言讫,他抬头望向永丰帝,字字铿锵地道:“天福三年,中原大旱,长江及黄河下游,百万百姓受难;次年,三王叛乱,旧朝只顾平叛不顾民生,河东路、剑南路、陕西路,中原腹地大半饥荒,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天福六年,黄河桃花汛,所经区域一十二府受灾;往后数十年,中原战乱从未停歇;今年五月,闽南路王怀仁炸堤淹田,两县受灾;七月,陕西路、河东路地震,军民死伤不计其数;之后,又因新政施行,各地动乱聚义不断……国事艰难至此,陛下还要倾举国之力,拿大昭百姓的命,去报自己的私仇吗?!”

    “放肆!!!”

    怒喝响彻内殿,御案发出砰訇的震动。

    永丰帝将面前奏折和摆件一把扫落,怒视封令铎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封令铎垂眸,字句铿锵地回了句,“知道,臣犯颜直谏、面折廷争,做的正是与前朝宋仆射所做相同之事。”

    他口中的前朝宋仆射,便是永丰帝宋胤的祖父。

    那个因为痛骂旧帝残虐不仁、暴敛恣睢,被笏板活活砸死的尚书左仆射。

    许是这句话唤起了永丰帝心中久违的柔软,他冷静下来,有些颓丧地在御榻上坐下了。

    两人一跪一坐,谁也没有开口,寂静的大殿只有袅袅沉香絮絮燃烧的声音,窸窸窣窣,像小虫子啃噬着耳朵。

    良久,永丰帝叹息一声,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奈语气,唤了封令铎一声,“恪初。”

    恪守初心,恒持正意。

    当初他要选这作为他的字时,宋胤就笑他,说这个字听起来像个年过半百的老古板。

    可是没曾想,竟然一语成谶。

    他低估了封令铎的执着,而封令铎却高估了他的大义。

    他们携手走过少年时的困顿生涯,走过刀光剑影、马革裹尸的战场,一起站到这权力之巅、俯瞰尘世一切的浮华……

    宋胤以为封令铎也同他一样,荣华显耀之后衣锦还乡,应是能理解他如今的所求。

    可没曾想从头到尾变了的人,却只有他。

    “恪初……”

    他语带恳求地道:“看在我们年少相识,出生入死的十多年,算阿兄,求你……”

    高高在上的帝王走下御榻,放下所有身为帝王的威严,屈膝蹲在了他的面前。

    他没有自称为“朕”,而是“阿兄”,满眼殷切地对封令铎道:“我身为君主,极权在握,若是这样都不能为祖父报仇,我只怕百年之后,祖父问起,自己无言相对……恪初,朕答应你,闽南路一事总有清算的一天,但不是现在。”

    “陛下你还不明白么?”封令铎神色肃然,“现在不是闽南路和严含章的问题,是陛下你!是陛下口口声声励精图治、济世安民,实际却打着新政的幌子穷兵黩武!贪墨案也好、新政也罢,只要最终目的是祸国殃民的北伐,恕臣……不能同意。”

    语毕,玉清楼里久久沉默。

    身为开国功臣,封令铎曾统帅三军,饶是后来入阁拜相,他在大昭军队里的威望只有增无减。

    况且,如今他手里握着严含章和闽南路一帮旧臣的贪墨证据,而偏偏这些人,又是永丰新政的最大支持者。

    倘若证据放出,封令铎带领朝臣弹劾,莫说是贪墨案,就连永丰新政恐都难保。

    到时候永丰帝心心念念的北伐,只会中道而废、胎死腹中……

    初冬凛寒,太阳白晃晃地挂在天上,像一轮清冷的月亮。

    玉清楼里,永丰帝看着那一抹绯色官袍拂袖行远,眼底泛起寒霜。

    有些东西终是留不得,也容不下了。

    “怎么样怎么

    样?上头怎么说?”

    甫一从文德门出来,封令铎就被叶夷简堵了个严实。

    宫门外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两人上了马车,一阵沉默,叶夷简大约也猜到了结果。

    他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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