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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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木槿说:“这个戏团不好请,你怎么说动人家,正月里来家住下,唱这么久的?”

    郑云州心不在焉地摇头:“说不动,也懒得说,我拿钱砸动的。”

    “你真是。”

    后头赵京安捂了下鼻子:“好大的雾啊,哥,你这烟虽然好闻,但我都看不清了。”

    赵木槿刚要制止侄子,让他忍一忍。

    别大过年的惹郑云州生气,闹到打人骂狗。

    但下一秒,郑云州一声不吭,自觉地掐灭了。

    她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叹道:“变了啊,儿子。”

    “没有吧。”

    郑云州端起杯冷茶,倾斜杯口,淋了一半浇在手上,洗干净了,用纸巾擦了擦。

    赵木槿斜起眼睛来看他:“换了是以前,听见这么说,你的烟灰早就掸到京安头上去了。怎么,小林温柔伶俐,她把你照顾得挺好,心情也不错?”

    “就那样。”他不愿多谈这个。

    赵木槿低声说:“你新鲜一阵子就算了,老实把心收回来结婚,看在今年你做出的成绩上,这次我不和你计较。”

    除夕夜里,郑云州怕和她吵起来,也懒得作声。

    真说不好他还要新鲜多久。

    这不怪他,只怪林西月太能挑动他的心绪了。

    他低头去翻手机,林西月的这两行字,混在一堆群消息里进来,竟然现在才看见。

    郑云州的面色柔和了几分,抬起下巴看台上。

    唱白蛇的那位名角儿,粉面玉容,凤目含黛,身着月白缎绣青莲帔,胭脂从颧骨晕染到耳际。

    摇板转了散板后,白娘子缠绵地唱着:“莫叫我望穿秋水,想断柔肠。”

    郑云州素来不爱听这些,但这一刻像被唱词击中,身体不觉往后靠了靠,想起林西月低眉抿唇时,仿佛也是这副妩媚模样。

    他喉结滚了一下,忽然觉得哪儿哪儿都燥得难受,伸手松了颗扣子。

    勉强陪了会儿,到后来坐也坐不住,索性起身,去外面吹风。

    郑云州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被廊下穿回来的风一吹,清醒了不少。

    他又点了一根烟,站在风口里,凝神抽了半晌后,摁灭在了花盆中。

    郑云州给司机打电话:“去接林西月,把她带到云野。”

    司机就在门外等,他问了声:“现在吗?”

    袁秘书不是说,今天的行程里没有金浦街这一项吗?

    郑云州重复了遍:“对,快去。”

    他握着手机,抬起头,目光陷在院中越积越深的雪里。

    过了年他就三十了,这样的岁数,对个小姑娘起了这么重的瘾头,一天都离不得,真有点啼笑皆非了。

    郑云州扬声叫了句宋伯。

    宋伯正在准备给戏团的红包,听见他叫赶忙出来。

    “把我的外套拿出来。”郑云州指了下里面,“我先走了,你过会儿再跟我妈说。”

    宋伯哎了声,很快去而复返。

    他撑开衣服领口,伺候郑云州穿好了:“这出戏还没唱完,现在就去府右街吗?”

    郑云州无奈地点头:“得去。”

    不到郑从俭面前应个卯,他能从年头数落儿子到年尾,郑云州怕死了这样的唠叨,去一趟了事。

    佣人递来把伞,郑云州独自撑了,走进了大雪里。

    宋伯站在花厅门口,看着他高瘦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

    “云州这就走了?”

    赵木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裹紧了身上的披肩问。

    宋伯回过头,解释说:“是,可能他爸爸那边在催,大少爷走得急。”

    赵木槿笑,摇头表示一点可信度也没有。

    她说:“你听他糊弄我呢,去看爸爸是假的,见心上人才是真。”

    宋伯叹气:“我看了小林两年,这孩子是个聪慧懂事的,怎么会”

    赵木槿抬手打断他:“我哪里是担心她?她活得比谁都要自省,都要更有分寸,她不敢,也不会走入我们这样的家庭,更不会留恋云州。你还没看出来吗?不肯醒的是咱们大少爷。”

    “您身体不好,别在外面站着了。”宋伯扶了她进去,“那云州已经这样了,将来怎么办?”

    赵木槿又咳了两声:“让他爸爸去想办法吧,我管不了了。”

    “好。”

    赶到府右街的四合院时,雪已经停了。

    郑云州推门进去,院内那棵柿子树上挂满了橘色小灯,各处张灯结彩。

    去年郑老爷子过世,家里几口人过得冷冷清清,今年才有点喜庆的样子。

    值守院内外的警卫朝他敬礼,郑云州点了个头。

    他路过西暖阁,听见他亲叔叔在发脾气,洪钟般的声响从窗子里透出来,震得树叶都抖了抖。

    “你就是要和那个养女在一起,是不是?”郑从省拍桌了。

    而郑梁城的声音就弱多了:“爸,我从小和恩如好,您不能您不能让我做个负心汉,而且你看中的那些姑娘,我一个都不喜欢。”

    郑从省大骂道:“谁问你了!谁问你喜不喜欢了,我让你挑,没让你喜欢!我娶你妈妈,你大伯娶你大妈,那都是你爷爷定的,我们怎么就没你那么多事儿!”

    郑梁城说:“所以啊,大伯大妈不是分开了吗?”

    “我”

    郑从省作势要打,被旁边的夫人抱住了胳膊:“好了好了,过年不要说些事了,你刚回来,安生坐会儿吧。”

    闹来闹去还是这点子事。

    郑云州摇了摇头,大步往东厢房去了。

    门口站着几名随侍的安保人员。

    郑云州派了支烟给领头提包的那个。

    人家礼节性推了:“大公子,工作的时候不抽烟。”

    郑云州笑着指了指里面:“我爸在吧?”

    “在,您进去吧。”

    郑云州正经地问:“不用搜身哪?”

    “您说笑了。”

    警卫替他开了门,郑云州抬腿往里走。

    穿过一条长长的过道,再转过一面到顶的紫檀大柜,他才看见郑从俭的背影。

    他靠在客厅的中式沙发上,腰下垫了个苏绣靠枕,身后是描金花鸟十二扇围屏,电视里放着演出记录片,悠扬的歌声飘满房间。

    台上端庄美丽的年轻女士,正是赵木槿。

    郑云州扔了外套坐下:“这不是赵董事长吗?”

    郑从俭听得高兴,也没去纠正他不礼貌的称呼。

    他的手搭在膝盖上,一边跟着节奏打拍子,回味起当年:“我第一次见你妈妈,就是这场文艺汇演,她是独唱,唱《我的祖国》,声音又清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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