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男配身残志坚[快穿]: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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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聚集在此摆摊玩乐的百姓,眼下要么在欢庆胜利,要么在为死去的丈夫兄弟悲哭。

    再远处,城门外尸体堆叠。夜色模糊了两军军服的颜色,他们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寒冬将他们的表情共同冻结在死亡之前的那一刻,是一样的卑弱,一样的痛苦。

    钟情伸出手,雪粒落在他掌心,慢慢堆成一捧。

    他反手将这一捧雪洒下,夜风裹挟着它们飘向城外,和天地间万千风雪一起淋在被血水染成深紫色的泥土上。

    城中走出的军士还有亲人为之恸哭,而北地兵卒尽管已在异乡化为孤魂一缕,远在天边的家眷或许还在梦见着甜蜜的团聚。

    好在天公似乎也于心不忍,降下这一场大雪,为他们做纸钱,做盖尸土。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战城南,死郭北。”

    脚步声越来越近。

    “野死不葬乌可食。”

    那人在钟情身边站定,带着一身沐浴也无法洗去的血腥气。

    “若非军师出手,此时城中亦遍地死尸。”

    钟情知道这是安慰他的话,勉强笑道:“一介文人忽见此人间炼狱,故而多愁善感,让主公见笑了。”

    元昉摇头:“我征战已有三年,也见不得这幅场景。”

    “为何?三年厮杀,应当习以为常了吧?为将者不都该是这般铁石心肠的吗?”

    “旁人或许可以,我却不行。我可是过目不忘啊……”

    元昉轻叹,“我会记得手中长□□穿的每一个人的样貌。每一张脸都独一无二,临死前脸上对我的恨意也独一无二。越是想忘记就记得越清楚,记得越清楚,就越知道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自嘲一笑,“真不知道是否上天早就预料到我如今会满手鲜血,所以才给我这样一双眼睛。”

    “既然如此,主公当初为何会参军?”

    “也是被逼无奈。我那时已拜别恩师四处游历,在一户好心人家暂住时,撞上当地豪强欺辱乡里百姓,便和那些人起了争执。那时我虽然也是一个文弱书生——”

    他这话实在说得太滑稽,钟情不由失笑。

    元昉停下来,扭头看了钟情一眼,伸手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很快就收回去。

    他眼角微弯,“军师总算是笑了。”

    钟情眼中闪过片刻恍惚,微顿后才开口道:“请主公继续吧。”

    元昉道:“我虽没正经学过拳脚功夫,但自幼就生得力大无穷,那几人合谋害我不成,反把自己搭了进去。自此我便和当地豪强结下仇怨,四处躲避追杀,这才不得已从军求个清净。”

    “军中一开始的日子也还不错,我混了个百夫长,原想着就这样歪打正着报效国家,但是……后来我经历了一次屠城。”

    “攻进城后,先盘剥百姓。再有钱的人家也经不起一支军队轮番劫掠,等到他们身上榨不出一滴油水,还没抢够的士兵就开始杀人泄愤。再后来,杀人也没了乐趣,就一把火烧了整座城池。”

    “我实在想不通,为何那些与我生死相依的同袍们,杀进城中后竟然就会变得这般残暴。他们都是民兵,在应召入伍之前也都是农民。我实在看不出他们和曾经那些善心施舍我的农户有什么区别。”

    “后来我才发现,他们残暴,是因为领兵者残暴。”

    “那一战之后我离开军队,手底下百来个人誓死要跟着我。他们听我号令不曾参与屠城,所以仍旧是一群穷光蛋。我不能抛下他们一走了之,于是就把他们也一起带走。我们端了个山匪窝,靠为城中百姓走镖为生,再时不时出门打劫周围别的山匪,潇潇洒洒过了几个月好日子,然后便是若城叛乱……”

    元昉闭了闭眼,“敌军用了水攻之术。河堤掘破后水淹整个若城,我带着人赶过去救人,百姓虽无大碍,但粮食被洪水泡过之后不能食用,城中余粮不够他们吃上三天。”

    “我只能向旭城求援。”

    “再然后,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即使这样,”钟情轻声道,“主公还是曾经想过向摄政王投诚。”

    元昉哂笑一声:“摄政王富有一整个北地,还有天子在手,谁会不自量力与他抗衡?何况两年前的摄政王礼贤下士,体恤民情,极有明主之相。不怕军师笑话,我在军中之时,还曾将他视作楷模。”

    钟情有些好奇:“莫非主公自己就不曾想过像摄政王那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元昉双肘抱在胸前,做出一副十足十的地痞流氓派头。

    “我这辈子不是在当乞丐,就是在当土匪,可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

    痞里痞气说完这句话,又突然轻叹口气,苦笑道,“其实我只想回到七年前。”

    “那一年恩师尚在,养大我的老乞丐也还活着,即使没了两条腿,靠过路人的施舍也能活下去。我每日做完功课,到了晚间便跑去街上,给街坊写信抄书换点饭食,顺便再厚着脸皮找他们要一些碎布。等碎布足够多了,就赖着某个好心的姑姑给我做身衣裳。等我穿上这身花花绿绿的衣裳,便可以去逗我的军师一笑。”

    钟情原本面带微笑静静听着,冷不丁听到自己也在其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哭笑不得:“主公实在是……很调皮。”

    笑过后他正色,看向元昉。

    “可惜主公此愿,天下无人能代为实现。当今凡有攻城略地战绩之将,大都用过屠城之计。摄政王本人虽不曾屠城,却没有阻拦过手下诸将。或许,出生世家之人,穷其一生也不会真正与百姓共情。”

    “所以,能救天下百姓于水火者,只有主公。”

    钟情从手中腰间取下一物,抬头看向元昉,双手呈上。

    元昉一怔:“这是何物?”

    “我知道主公曾在躲避摄政王追杀时弄丢佩剑,于是遍寻名师求得此剑,今日赠予主公,望主公来日得偿所愿。”

    元昉眼中跃起灼灼光华,他双手接过,拔剑出鞘。

    月光落在清凌凌的剑身上,照见一双剑眉星目,也照亮剑口处的刻字——

    太平。

    元昉挥剑,剑锋所过之处即使风雪都稍稍停滞,像是被拦腰斩断。

    “世间不平,太平出。”

    他赞道,“好剑。”

    收剑入鞘,元昉立在钟情面前,眉目间意气风发,壮志凌云,天地间浩大无声的落雪顷刻间沦为陪衬。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愿应军师之愿,救天下百姓于水火,除暴安良,匡世济民。”

    他静静等着面前的人说话,但钟情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那双琉璃一样灰色的眼睛像是融化进了一抹夜色,暗沉沉的,杂糅着几分熟稔而又陌生的情愫,倒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元昉伸手碰了下钟情的眼睛。

    “军师?”

    钟情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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