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情苏青瑶徐志怀: 120-140

您现在阅读的是零零文学城www.00wxc.com提供的《窃情苏青瑶徐志怀》 120-140(第16/26页)



    他蹲下,小心地打包着书籍,将《白居易诗选》叠放在《源氏物语》上,轻声重复:“徐先生,这太不幸了……”

    徐志怀不答,转头望向窗外,此时正微微下着雨。

    停云霭霭,时雨濛濛,令本就坎坷的乡间的小路变得更为泥泞。好在拉车的老牛见惯了风浪,任凭头顶执行轰炸任务的战斗机如何咆哮,它依旧甩着尾巴,步伐稳健地载着两人来到城门口。

    于锦铭吃力地爬下牛车,从鞋垫下摸出仅有的七八张钞票,取出几张,塞给送他来的爷叔。

    他原先计划的很好。

    打算先赶到松江,去找驻扎在县城的第八集团军,那里有军医可以帮忙处理伤口。之后休整两日,再走京沪铁路,赶去南京与空军第四大队汇合。然而,当他乘着牛车,抵达松江城时,敌军已全面突破大场镇,开始强渡苏州河。

    辞别爷叔,于锦铭进城。

    城内此时一片混乱,放眼望去,尽是轰炸后的废墟。警察与县政府的公务员悉数逃离,百姓也背上破布包袱,开始流亡之路。中央军被调走,仅有一个保安大队驻守松江城。大队里没有军医,缺少药物,粮食紧缺,更要命的是,通讯不灵,此时几乎失去和中央的联系,所收到的最后一条讯息是日军在金山卫大举登陆,应当是想来个前后夹击,彻底消灭撤退的中央军。

    这下,就算于锦铭异想天开,想靠双腿跑到南京,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避开日军部队了。

    听到这个消息,于锦铭不觉浑身一冷,但又很快灼热起来,如同猛火灼烧着五脏六腑。他静默许久,想着“凯旋作国士,战死为国殇”,长吁一口气,冷静地说:“既然这样,我们就死守松江城。”接着,他问他们要来子弹,填满随身的手枪,又拿了三个土制手榴弹,一把轻机枪。

    漫天的雨,一缕一缕地随风飘落,从容不迫,但很快,这些纤细的雨丝被编织成柔滑的缎子,急急地抛向创伤遍地的泥土地。灰白的云越发沉重,一眨眼工夫,天暗下来。

    于锦铭端着枪,站在石砖砌成的古老城楼上,不出片刻,就浑身湿透。

    忽然,他看见远方有一支部队正朝松江城赶来。

    于锦铭赶忙去叫守城的卫兵,可他们大多营养不良,夜里视线很差,纷纷说看不见。于锦铭不信,要来望远镜,冒着冬雨,登上城楼的最高处。

    他望见在大雨和大地的交界处,远远地飞出一面残破的血红色旗帜,紧跟着,奔腾的马蹄声传来,只见旗帜下方,跑出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马上有一位急先锋,背后是踩着草鞋,拿着长枪、大刀的士兵们。他们越来越近,穿过绵密的雨幕,来到城下。

    又听马背上传来一声怒吼,他咆哮:“俺常山赵子龙来也!”

    是国军第 43 军,即四川军。

    这支部队原驻贵州,靠一双腿徒步到长沙,才终于坐上火车,前往上海。一下车,他们便奔赴大场镇,与日军苦战七昼夜后,万人的部队仅剩五百余人。

    保安大队慌忙打开城门,迎他们进来,然而问及部队人数,不过一百余人。刚萌发的希望顷刻间破灭,这三四百人,便要死守这松江县?领兵的旅长却讲:“赵子龙单骑救主,何况我们还有一些兵。”

    不多时,统领这支四川军的郭军长赶到,带来尚能作战的百余人。

    于锦铭将自己的军人手牒交给他们,讲明情况后,终于见到随行的军医。

    此刻,敷在伤口的黄泥完全湿透,渗了进去,黏进皮肉里。军医只好为他重新清创,然后取干净嵌在皮肉内的碎弹片,简单包扎完伤口,用碎报纸包了四五粒止疼药、两三粒消炎药,其余全看他的自愈能力,以及老天爷的造化。

    于锦铭的军衔是少校,因而来了一位同级别的连长与他沟通。

    那名连长带来一份从日军手中收缴来的地图,告诉于锦铭,眼下大部队正朝苏州、常熟、嘉善、无锡转移,上海北站被敌军占领,几十万大军挤在撤退的路上,没有车马可以供他使用。唯一可行的办法是随陆军大部队撤到苏州站,来得及,可以坐火车去南京,来不及,就与驻守在吴福线吴福线是在苏州吴县—常熟福山修建的防线,与锡澄线(无锡—江阴);沿海的平嘉线(平湖—嘉兴)、宜武线(宜兴—武进)一起,号称为“东方马其诺防线”,是上海沦陷后,用来抵御日军攻破南京的外围防线的陆军汇合,坐他们的卡车。

    于锦铭点点头,收好地图,表示明日一早就出发。

    他一口气还没松下,当夜,分明下着小雨,竟也来了空袭。

    看不清有多少架战斗机在头顶盘旋,只知道闪光弹接连不断地落下,一团又一团的白光在地面盛开,比太阳下的积雪还要明亮。它照耀着人们惊恐的脸,恣意怒放,又在开到极点时徐徐凋谢,黑暗袭来,死亡的阴影迅速爬上人们的面庞。伴随一阵机关枪的突突声,密集的子弹仿佛盛夏暴雨后乱飞的白蚁,它会反弹,会乱窜,会在某次转身打入心口。

    他们的飞机太少、太落后,又因空军部队后撤,制空权完全掌握在敌人手里。

    于锦铭眼睁睁看着老天为他们哭了一宿,也看炸弹炸了一宿,惊觉上苍的泪水在枪炮前原是如此孱弱。松江被枪林弹雨包围,他没法离开。他随守军一直抵抗到第二日傍晚,冬雨不停,战火稍歇,众人迎来暂时的喘息。

    也在这当口,又一支部队冒雨赶来支援——第 67 军,昔日的东北军主力,带来共两个师的兵力。

    于锦铭听他们开口说话,满耳的乡音,一时竟潸然泪下。

    有一位姓邓的军官,三十来岁,最初在东北讲武堂深造,又在于锦铭父亲手下打过仗,认出了于锦铭。

    他坦言,兵败如山倒,上海这场投入七十万人的战斗已毫无胜利的希望,他们赶来松江,不过是希望用自己的命,为大部队的撤离争取时间。如若一条命,能换一分钟,便是胜利。

    于锦铭提出留下来与他们一起守城。

    邓叔拒绝。

    “培养一个飞行员的成本太大,不是给一把枪,给一个手榴弹,拉到军营里训练两周,就能上战场的。你不是陆军,不该死在这里。”他淡淡道。“军人没有自己的意志,上级的指令就是你的意志,现在我命令你活着回到空军大队。”

    于锦铭敬礼,遵命。

    那是他留在松江县城的最后一晚。

    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们围聚在古老的城墙边,轻声讲述着久远的传说,关于闯进屋里的黄大仙,关于星落秋风五丈原,关于广袤土地和家乡的爹娘,奔腾的河流与绵延的山脉。

    一说:“俺们东北人不是孬种。”

    二说:“魂儿是最轻的东西,身死之后,它乘风飞回祖坟,到九泉下见太爷太奶。”

    翌日,天刚破晓,雨仍未停歇。

    于锦铭揣着大娘给的那几个红糖馒头,和邓叔赠送的一壶冷酒,独自上路。

    他根据日军那份极为精确详识的地图,从早走到晚,从晚走到早,雨水湿透军服,冷到双足失去知觉,唯有痛饮冷酒取暖。不知走了多久,他在满是弹坑的路边发现一个受伤的陆军士兵,身中数弹,被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 零.零.文.学.城 WWW.00WXC.COM,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

设置

字体样式
字体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