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32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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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属仍在酣睡,他脱下外袍披给对方,再去地牢看看今行。

    贺今行觉得靠墙那边太暗,仍然靠着门栏席地而坐。两相对视,他察觉出晏尘水心思重重似乎有话要说,却迟迟等不到人开口,就先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晏尘水几次张口,都似没组织好语言,最后干巴巴地说:“今行,你还记不记得我三天前跟你说的那些话?”

    “当然记得,我说好要替你递劾本,没想到自己先被下狱了。”贺今行自嘲地浅笑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意图,凝重道:“你这会儿想干什么,我都帮不到你,只能干看着。尘水,要不你再等……”

    晏尘水急急地打断他:“你想哪儿去了?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其实我也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做,什么时候合适,我今天……”

    眼前好友深陷囹圄憔悴难支,他不忍再给他多添烦忧,心头积压着繁杂旧案,又时不时想起顾莲子给的那个地址。几方面交杂在一起错如乱麻,他实不知该如何厘清思绪,半晌道:“你睡会儿吧,我去想办法找点吃的,换班之前再来叫你。”

    不等今行回应,便匆匆离开。

    天亮点卯,上峰发现他换了值,大怒。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只能训斥他一顿,让他专注解决手头案子。

    晏尘水当真听命,上午便一鼓作气结了案,下午则请病假在家休息,实际去了城北某处偏僻宅院。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开门的正是顾莲子,似乎才起,穿着寝衣打着哈欠给他带路。

    晏尘水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到了柴房,只见一个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的小老头,“这谁?”

    “你不是找了很久的吴员外么?”顾莲子随手拿起灶台上扇火的蒲扇,拍了拍吴员外的脸,“是不是,点个头啊?”

    吴员外嘴里塞着一团破布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地拼命点头。

    晏尘水掰正他的脸,细细打量对上样貌特征,沉声说:“我乃刑部刑狱司员外郎,接下来问你的话以及你的回答都将写入证供,你要是敢回一句假话,今秋我就送你上菜市口。听懂了?”

    吴员外瞪大双眼,小心点头。

    晏尘水随即扯了他嘴里的布团,问起话来。

    顾莲子对他这副反客为主的行径翻了个白眼,而后找来纸笔,帮忙做一回记录的书吏。

    审问结束之后,晏尘水拿到画押的证词就走。

    顾莲子送他出去,一面问他:“你爹怎么说?打算什么时候上疏?提前通个气,我们这边好配合带人证面圣。”

    晏尘水顿住,“我还没告诉我爹。”

    顾莲子万万没想到他这么说,“什么意思?合着你在耍我呢?”

    “我没有耍你。”晏尘水眉头紧皱,“我说过我就是我,我要干什么,不会把我爹搅进来。”

    顾莲子气笑了:“行。那我就看看,你不借你爹的权,不借侯爷的势,能不能撼动贺鸿锦一根汗毛。”

    晏尘水和他话不投机,不多说,径自回家。

    回到家中已入夜,主屋漆黑一片,他爹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大抵要在御史台留宿。

    他应该感到失措,却莫名松口气,随后如常烧水沐浴换药。上床躺了半宿,实在睡不着,爬起来点灯翻那部卷了毛边的《大宣律》。翻了几页,便被重重合上。

    一声厚重的闷响落下,窗台明月朗照,屋宇万籁俱寂。

    晏尘水忽然想起他还是总角孩童的时候,常去孟奶奶家里找她玩儿。偶尔碰上孟爷爷休沐在家,就有了听老人读书讲书的机会。

    “荀夫子说,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人区别于草木禽兽,就是因为人知礼仪,懂道义,能辨别善恶。若为人但不遵礼义不分是非,那与禽兽何异?小尘水,你明白你要做个什么样的人了吗?”

    晏尘水借着月光写了封信,放到他爹屋里桌上,便穿戴官服去刑部衙门。

    他以往经常睡到不得不起,才火烧屁股似的冲出家门,踩着点儿冲进衙门。今日头一回去早了大半个时辰,除了几处值夜的直房,其他地方都还在夜的怀抱里沉眠。

    刑狱司的下属们都被敲打过,怕他下地牢,防得紧。他没有解释什么,独自去了太平间,自暗室里拖出一卷凉席打成地铺,躺上去才勉强阖眼。

    尘世如潮人如水,唯有身在已作古的尸体之间,才能令他感到完全的犹如身临死亡的平静。

    让他想明白,就算他只有一个人,他也必须做些什么。

    晨钟“当当”地敲在耳膜上,晏尘水爬起来收回凉席,整理好官服,到前堂应卯。

    每月十九,是刑部例行总结训话的日子,衙门里凡是没有被外派的官吏都在。晏尘水站到刑狱司的队列里,听完全程,散场时才出声: “堂官,下官有两桩案子,想请您解惑。”

    贺鸿锦一只脚刚踏上公堂的台阶,闻言将另一只脚迈上去,居高临下道:“什么案子?”

    晏尘水拱手一揖,再仰头问:“第一桩,十五年重明湖填沙案,证人袁三儿自稷州押至京城不久,便畏罪自尽于牢中——卷宗上是这样记载的。然而经下官查证,他并非头触墙自尽,而是被他人灭口。下官想问,为什么当晚值守的狱吏,进行尸检的仵作,以及其后收殓存档的知事,都将死因归为自尽?他们受到谁的指使,不惜扭曲事实以渎职,是否是堂官您?”

    此话一出,其他将散未散的同僚属吏纷纷停下脚步,惊诧不已地看向他。

    “荒谬!”贺鸿锦斥道:“衙门里那么多人一起按章程结的案子,岂是你嘴皮子一张,说有问题就有问题的?”

    “下官还没说完。”晏尘水梗着脖子,继续说:“第二桩,同年兵马司裁撤改革,翻出一批兵员旧案,其中一部分罪犯被判了死刑——”

    贺鸿锦脸色微变,当即喝道:“给我住口!”

    晏尘水自然不听,还要提高声量:“然而行刑那日,有小半死囚被偷天换日,逃脱了刑罚。”

    “晏尘水你说什么疯话?”和他距离不远的上峰见了鬼似的看他口出狂言,赶紧叫身边的几个下属,“你们愣着干什么,把他拿下!”

    刑狱司郎中的下属也是晏尘水的下属,闻言都有些迟疑。

    趁着这个当儿,晏尘水加快语速:“下官质疑大人的理由同上一桩,死刑犯从被押解出牢房,到刑场验明正身、刑罚落地,近身接触的官吏将近十人——”

    “都聋了,不听吩咐了是不是?”上峰抬脚就踹,一脚一个,终于把人踢动。

    三个狱吏一拥而上,都是受过抓捕训练的熟手,晏尘水没有反抗,盯着堂上的贺鸿锦吼道:“谁能打通这些人,滴水不漏地换了死囚,一手遮了刑部的天?唯有我们刑部的长官,贺鸿锦贺尚书您啊!”

    下一刻,两边膝弯被各踢一脚,他跪倒在地,两条胳膊同时被拿住反扣,关节剧痛让他神情扭曲:“贺大人你说话啊,是不是你——”

    “得罪了头儿。”身边狱吏在他耳边小声说,随即按住他的脑袋,往他嘴里塞了一团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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