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 160-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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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它性命。我俩觉得这鹰生得威风,便死命缠着你爹,说叫我俩熬,后来竟还真熬成了。我那会儿熬它是为了在阿承跟前炫耀,可迹常他是真心欣赏这鹰,所以游啸后来跟了他一点儿也不奇怪。”

    “它送什么信来了?”

    “我还没读。”

    宋诀陵说:“李续舟他写的多是草书,你看字看画太挑,给我读罢,省得你闲着又开始评判人家字的美丑。”

    燕绥淮的瞳子松烟墨似的光滑黑亮,深邃勾人,只是他那眼型生得太过凌厉,总叫人不敢细瞧。这会儿他勾指逗鹰,说:“接着。”

    宋诀陵够利落,三下五除二便把信拆来读了。只是他面上若不刻意摆笑,多半时候都没什么表情,这会儿也亳不例外。

    “说了什么?”燕绥淮没看他。

    “李家封地西边三城已被烽谢营连同蘅秦一道攻破……还有如今北边动静很轻,他们很不安。”

    “没了?”

    “嗯。”宋诀陵将那封信丢进了炭盆里,又说,“咱得加快动作了,我怕迹常他们撑不了多久。”

    “不还有长思、江师叔还有柳师叔帮忙么?怎么会呈现出如此颓势?杨亦信真有那么大本事?——一提及那杨亦信我就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他若胆敢动阿承他一根毫毛……”

    “还没开始要挟人呢,怎会轻易动人质呢?”

    “行了,你出去罢!”

    宋诀陵摆手道,只是那燕绥淮离帐还没多久,宋诀陵便一拳砸在了案桌上,满脑子皆是李迹常信中所言。

    ——“长思他先走了。”

    走了?

    沈义尧?那刚封侯的轻佻郎君?

    魏盛熠死前见他脱离沈家,都给他把侯爵名分安上了,他半点福分都还没享,就这么可怜巴巴地死在了北疆?

    滑天下之大稽!

    宋诀陵的呼吸急促了好些,每呼一口皆是浓重腥气。

    他虽自诩无情无义,却并非真的如此。他不过像是铸剑一般拿锤子砸铁,将自个儿的情绪不断压制,可他明白越是这般,他距离支离破碎便越是接近。

    燕绥淮送走了那只海东青,只倚着帐子将门帘掀开一个角,冷不丁问他:“宋落珩,西边谁死了?”

    “嗅觉这般的好,燕凭江你下辈子合该投胎当狗!”

    ***

    李迹常在帐子里钻研北边地势,副将姜瑜掀帐进来,说:

    “吕监军趁着彼时徐大人和阿勒闹得不可开交,送出封信。他道徐大人受杨亦信庇护,眼下还未遭秦人迫害,只是徐大人他身子自携沉疴,恐怕有几分要与舟同沉的意思。”

    “吕峙他此刻身在何处?”

    “回主子,他自毁容颜,已再度融入烽谢营当中。他原要设法救出徐大人,可是徐大人似乎自有打算,他只好偷摸待在里头作函使。只是由于每回给徐大人运送饭食者并非皆是他,他也没法子常同徐大人接触。”

    李迹常揉了揉前关:“倒真是辛苦他了!——阿承他对如今鼎西局势可有见地?”

    “徐大人要我们集中兵力守死西边诸城。”姜瑜说罢面露难色,他略微停顿,又道,“依末将愚见,徐大人虽说神机妙算,可如今他囿困西境,难免看不透彻……今儿北边来的可是蘅秦悍将纳达日和后起之秀小将毕吉,按理说,咱们应当乘胜追击……”

    李迹常摆手,说:“就听阿承的罢!阿承并不是那般喜好随意给人出点子的人儿,再说攻难守易,蘅秦那些个来犯者若是要以退为进,咱们索性置之不理,叫北边压人的雪给他们埋了。”

    “末将明白。”姜瑜连连点头。

    “明日启程时,吩咐弟兄们把那几箱玩意都给搬上。”

    “是。”姜瑜拱手。

    “游啸可飞回来了么?”

    “回来了。”

    “有携书信么?”

    “两封。”

    “写了什么?”

    姜瑜想了想,说:“第一封字很是漂亮,似乎是燕小将军写的,写了三字‘他不信’。”

    李迹常把头点了,说:“嗯,我也不信。”

    “另一封是宋小将军笔迹,说是叫我们放心,援兵将至。”

    “哦?阿陵他还藏有援兵呢?”

    ***

    第二日,李迹常亲自驱马去将驻扎于北城之外的释李营兵士召回城中,随即领了少半兵马前奔赴西城亲自驻守。

    在城墙上独自观望的柳契深见他来,挑动半边眉梢,柔柔笑道:“世子爷不去北边建功立业,怎么往西边跑?”

    “北边那几位打起仗来软绵绵的,不带劲!”李迹常见柳契深玩味地打量他,只笑得露了齿,说,“阿承来信,要我死守西城,同时退守北城。”

    “你倒是信他。”

    “好歹是先朝救世宰相教出来的,我信他,好比信了天道。”

    柳契深抬袖遮了笑露的皓齿,摇头啧声:“什么天道?您这么个好苗子,给江临言那臭道士给带坏了!”

    “怎么能说是带坏?‘我心不死道无门’呐,我都够不着人家门槛!”

    “是是是!我徒弟念佛,你们这近邻论道,我一个红尘客,在里头屁也不识!”柳契深忽而举弓朝前比划起来,说,“那格图还真是会算,这么浩浩荡荡一群兵,只消再向前几步,便能吃着箭了,偏偏就差了这么些!”

    “蘅秦十八部在北漠生存,眼睛练得很是好,听闻要比尺子还更准呢。”李迹常说,“若非如今走到你死我活的田地,我还敬他们皆是条条好汉。”

    柳契深没回话,良久才勾着弓弦说:“好汉吗?我看他们个个皆是禽兽!你别看我似乎很是洒脱,我肚量如鸡肠!你们北疆人恨蘅秦人,恨他们犯我魏風,可我恨他们,是因着他们与薛家合谋,杀了季恍。”

    李迹常哈哈大笑:“这可说不准!师叔你瞅见那格图了吗?我要他死,哪怕我会被他砍个半死我也一定要瞧着他在我跟前掉脑袋,以偿长思的命!”

    李迹常说罢猝然抬手,游啸倏地自天而下降落于其玉臂鞲上。他并不要它停留,只略微抬手一送,还速速佐以一声短促悠长的口哨。

    那海东青听其号令展翅疾飞而下,灵敏地避开了上射的飞矢,随之发出高亢尖利的几声鹰唳,迅猛俯冲,给那格图的面容抓出道渗血的伤痕。

    格图蓦地挥动鬼头刀以自卫,却不过割下那海东青的半点尾羽。

    李迹常见那人乱了方寸,冷笑着高呼:“架火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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