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 160-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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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如今,他甚至弄不清他为何会爱,那互揭伤口再偎依取暖的可恨滋味,怎么就能叫他念念不忘?

    情不知何处起,爱到尽处却成恨。

    而今恨海难填,他这心乱者倒是打定主意要装没事人。

    然他陡然阖目,欲于菩萨跟前遮掩贪念。可那在秋风里抖动的红烛却一刹被风爷给掐灭。

    他不忧,一拜。

    望观世音菩萨保佑魏風百姓不受外敌侵扰,佑魏風破此劫难。

    秋风转急,过耳的风声如剑啸,掀得扫帚倒地,屋内被他聚拢一处的尘灰朽叶,遭风搅起乱扬。

    他不言,二拜。

    望观世音菩萨护佑魏風戍边的千千万万将士,平安归来。

    闷雷炸响,如此轰鸣像是落雷于不远处的林木。朱红梁柱随之晃动起来,嚇得这庙里缩居的野鼠蚁虫都忙忙向外头跑去。

    他不惊,三拜。

    望观世音菩萨佑他归。

    他。

    万般铺陈,却不过是为了心头一点血。季徯秩一身玉色君子骨遽然支离,顷刻便由大爱无疆的慈悲圣人堕作了囿于情爱的一愚蠢痴儿。

    狂风伴着震天雷袭来,不知是佛祖震怒,还是他这小人遭天地神明鄙弃。惊雷劈中观音庙外一株老树,火光攀爬吞咽着它的枯枝败叶,乃至于没入土中嗫咬其根。

    为一个叫他恨入骨髓的人儿祈福?

    他究竟是疯了还是傻了?!

    他自个儿也想知道。

    ***

    姚棋循着马蹄印子寻人,终于在观音庙外瞧着了霜月白。

    他在霜月白周遭四处张望,没见着季徯秩,却自那观音庙的半掩窗扉处,瞧见他家侯爷上挑眼尾处凝了一滴泪珠,正蓄力要啪地下坠。

    墨绸般的秀发在那人前额不断磕地之际披散下来,被泪水与尘土捯饬得狼狈。姚棋知晓季徯秩如今心中痴念过重,早不适宜拜观音。

    可他没有进庙劝,只是瞧着,就这么瞧着。

    瞧那秾丽红衣人儿跪在满庙尘灰当中,口中是未曾中断的观音祈愿文。

    也瞧他头颅下落处的尘灰被抹净,再多出一摊血。

    后来季徯秩将头在地上长磕不起,姚棋难耐进去劝阻,却闻那埋头人低声念了四字。

    ——佑他平安。

    他?

    宋诀陵?

    姚棋蓦地动弹不得。

    “……几拜观音,原来为的是那负心汉!”姚棋恼得牙齿打颤,最终只能咬紧后槽牙甩头走,谁料庙外雨珠子却是不合时宜地往下蹦。

    落雨,天凉。

    冷,主子怕冷。

    他于是回身,从红尘再跨入佛家,开口时不知怎么带上点哭腔哑调:

    “侯爷,外头落大雨啦!咱主仆俩还是快些走罢!营里的弟兄们都提先用饭了,属下倒还等着要同您一块儿呢!”

    第170章 破乱象

    季徯秩听罢, 伸二指抹去额间血,说:

    “子柯,昨儿阿戟他见你状态古怪, 疑心是我又犯了什么错, 担心你跟着我会叫你这明珠蒙尘,便叫我把你给了他……我想着把甄老三他换到我手下也是顶好的, 便答应了。”

    不知谁人掐断了姚棋的呼吸,那姚棋半天没喘上来一口气, 只遽然噙着泪跪下:“侯爷, 属下自那日起便一直在自省, 可属下左思右想唯有一个定论, 属下待您绝无二心……您、您哪怕将属下贬作士卒, 也好过弃属下于他人啊——!”

    季徯秩浑似不闻其声悲切,只起身拍了膝头的灰, 冷淡地说:“听你这话意思,是不愿跟了阿戟他?也罢, 我且先替你把这话收着, 来日你也好有退路。”

    姚棋将头埋得不能再低, 平日里那执重刀而不颤的手, 这时竟打起抖来。

    谁料那季徯秩见状竟噗嗤一声笑了, 他用指腹的弓茧磨着姚棋颈间几道细小新疤, 说:

    “跟我这么久了, 还不知你主子心有多坏么?你倒是动脑子想想啊,阿戟这心高气傲的,怎会拉下脸同我讨东西呢?再说, 我不在稷州的那些个时日,练兵诸事你操劳不少, 我夸你尚且不及,训你干甚?——成啦!咱主仆俩回去用饭罢!”

    姚棋喘着气,半拢眼睫自嘲道:“侯爷,适才您那话若是真心的,属下真就要哭天喊地了……”

    “就当是敲打。”季徯秩跨过那些个碎木,定定望向雨中,“啊呀,瞅瞅霜月白淋得!怪我怪我!”

    姚棋听罢又唠叨起来:“您出府门那会儿,天上也该飘云了,怎么连伞都不知捎上?”

    “你不是清楚的么?我向来只撑那把爱伞。可今早我出来得急,把伞给扔兵营里头了!——嗐,子柯,你想想我这一身臭毛病,不也有好些是你和流玉惯出来的么?”

    姚棋无奈地甩起脑袋,季徯秩倒是挑唇从他腰上行囊摸出那把红纸伞,笑说:“美人得惯着才行,你说对不对,辛辛苦苦跑来送伞的好郎君?”

    ***

    “醒了?”燕绥淮环臂立在席边,“摔得爽不爽啊?”

    “爽,下回换你摔。”嘶哑的声音从宋诀陵那张薄唇里头钻出来,“紫章锦可安稳下来了?”

    “那可不,经由我手,什么畜牲驯不好?”

    宋诀陵眉头动了一动,问他:“蘅秦又退了?”

    “是。”燕绥淮站一旁缠臂缚,顿了须臾又说,“俞雪棠她被狼咬出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要我说,那事儿就算过去了,你也别总给她摆脸儿了。打仗呢,你多担待担待!”

    “她比你看得透。”宋诀陵说,“她装瞎子最在行,只看自个儿想看的,她哪里会在意我?”

    燕绥淮抬头略微忖量,说:“似乎也没错……”

    燕绥淮说罢便掀帐出去,仰天打了个口哨,登时便有一只灰羽的海东青敛翅下冲,铁钩似的爪子就这么紧紧勾住了他的臂缚。

    他将那只巨鹰带到帐里给宋诀陵瞧,却见那适才还躺着的人这会儿已将脚套进了靴子里,几下便站起身来。

    宋诀陵自腰间摸出把小刀,把血迹在袖间抹了抹,说:“你把鹰给老子拿远了。”

    “怕了?莫怕!你瞧它多惹人怜!它都长这么大了,每每上我臂时,我还觉着他只有我拳头那么大。”

    “你甭学那李续舟犯痴。”宋诀陵漠道。

    海东青扭动着脖子,展翼扑腾,单一边翅膀便足有燕绥淮一臂长。翅羽扫过宋诀陵的衣裳,他却不退反进,将刀子在燕绥淮眼前转了转,说:

    “这不是你那只鹰。”

    “是了,这是李世子的‘游啸’,正是当年挠你那只。”

    “这么多年了,这畜牲还听你的话?”

    “那可不?”燕绥淮对刀子视若无睹,只还得意洋洋道,“当年你被它挠得半死不活,李王和我爹都说这鹰野性太大,是你爹硬要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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