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宿敌给我烧了十年香: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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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手而立,居高临下:

    “朕是天子。”

    所有人,包括他的发妻,都是他的臣子。

    他自小看着父皇纵横前朝,博弈后宫。耳濡目染,习以为常。

    一代君王,天下为棋局,而他是唯一的执棋之人,自然枕边人也是他的棋子。

    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不错,陛下是天子。”顾昔潮颔首道,“但臣以为,爱一个女子,是要维护她的名誉,为她而战。”

    他话锋一转,一字字地道:

    “所以,臣答应陛下的条件。”

    “今日,陛下只要肯将她的死讯昭告天下,让天下百姓予她欠了十年的香火。”

    “臣,愿领罪。”

    “你……”出人意表,元泓眯了眯眼,望向这个甘愿赴死的男人。

    男人身姿凛然,冷峻的面庞含着一丝期许的笑意,声色清朗:

    “因为,罪臣,爱慕皇后娘娘。”

    “因为,臣之罪,臣之爱,皆要昭告天下。”

    元泓从御座上缓缓站起身来,面色铁青。

    面对这样孤注一掷的男人,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赢。

    “大将军,欺君罔上,不守伦常,即日幽禁。”

    数名近卫铿锵走来,扣住大将军。

    顾昔潮劲臂往后猛地一挥,近卫被他逼退几步。

    他理了理衣襟,道:

    “臣,自己会走。”

    “既是要幽禁,臣请去永乐宫。”

    两侧的近卫一听,大惊失色。

    永乐宫是先皇后的居所,听闻那里闹鬼多年,阖宫无人敢接近。

    大将军却轻哼一声,笑道:

    “陛下既已认定我与皇后有私。我若不做尽狂悖之事,岂不是白白担了这虚名。”

    外男不得入后宫。这是他唯一去到她死前最后停留的地方来查证的机会。

    元泓轻瞥一眼男人,目中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还是摆摆手,随他去了。

    顾昔潮身长玉立,要跨出偏殿门外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

    “等一下。”

    烟气飘散,皇帝的声音也氤氲不清,甚至微微发颤。

    “她是,何时走的?”

    走时,可有痛苦,走时,可有遗愿。君王没有问出口。

    又是这个问题。顾昔潮心中不解,稍稍一顿,皱眉道:

    “十年前。承平五年。她的灵位,陛下在云州已亲眼见过了。”

    元泓失望地摇摇头,以手覆额,像是疲累至极,道:

    “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瞒着朕。”

    他低笑了一声,眼窝深陷,清冷幽深的目光燃着经年的恨意:

    “朕依约给了她后位,给了她母仪天下,甚至给了历朝历代皇后所没有的权利。”

    明明世家女对他助力更大,他却记得定亲时一日的承诺,来日我若称帝,你必为后。

    “朕还给了她一个皇子。陈妃所出的二皇子交予在皇后膝下抚养。朕唯此一子,她虽无子,将来也有倚仗。”

    “朕视她为发妻,事事为她筹谋。可她,便是这样对朕的。”

    甩开内侍过来相扶的手,元泓一掀龙袍,独身一步步走向押解的男人,发白的唇角噙着一丝冷笑:

    “当年,她却连凤冠翟衣都不要了,跟你回了北疆。”

    “朕知,她从来爱重体面,朕当年便给她体面。”

    皇后私奔如此大事,他一国君王咬牙咽下,生生按下,多年来绝口不提。

    “你们倒好,如今还敢来问朕讨要皇后的丧仪。”

    顾昔潮倏然抬眸,面色一变。

    良久,兽首香炉烟灰都燃尽了,他仰头,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缓缓地道:

    “陛下,皇后之死有疑。”

    元泓抬眼,眸光不定。

    顾昔潮攥紧了掌心,一字一字地道:

    “她与臣,为君为臣之时,从未逾矩一丝一毫。当年,臣无诏回京,是想带回她的遗体,回乡安葬。”

    “皇后娘娘,当年从未离开皇城。”

    ……

    内侍和待诏早已退出殿外,偏殿里寂静如死。

    元泓死死盯着眼前从容严肃的顾大将军,袖下的手掌一下子抓紧御座扶手的龙头。

    心中忽有一念,他并没有撒谎。

    事已至此,大将军连这么大的罪过都已认下,不至于这一旧事还要狡辩。

    夏雷阵阵,轰鸣不断,元泓跌坐在御座上,如鲠在喉,猛地咳了一声。

    剧烈的咳声中,他眼帘泛黑,脑中一片空白。

    心底刻意压抑了十年的记忆卷土重来。

    承平五年,她为了死去的父兄屡犯巫蛊之祸,他身为帝王必得对阖宫做出表率,暂时幽禁皇后于永乐宫。

    不过想要她服软,要她低头。

    直到一月后,他从渤海国御驾亲征归来,还带回她喜欢的斗大珍珠。她养在膝下的二皇子哭着奔入殿中,告诉他“皇娘娘走了,不要他了”。

    他甲胄未卸,撇下朝臣,不乘御辇,匆忙赶到永乐宫的时候,他的皇后早已不见踪影。

    地上只有摔在地上的凤冠翟衣,还有一株枯萎的春山桃,以及一封书信。

    信上,唯有三个字,她的笔迹:

    与君绝。

    再查宫禁,禁卫来报,她的贴身女官琴音曾带一辆马车在宫门下钥前出了宫,拿的是皇后的令牌。

    前后算时辰,分毫不差。

    心心念念故乡的她厌烦了后位,厌烦了他,终是逃出了宫去。

    他捻着那一枝遗留的春山桃,听到一个关于她和大将军的传闻,心中已有猜测,满腔恨意丛生。

    他静观其变,果真不足一月,就有线报传来大将军悄然入京的消息。

    她的大将军来接她了。她这只鸾鸟,总是要从深宫,从他身边飞走的。

    从前,他费劲心思,平衡朝局,引两党相斗,都抵不过这般强的吸引。

    之后,宫中传闻皇后娘娘已病死,他只能顺水推舟,默许这样的传闻。

    皇家要脸面,皇帝也要脸面。

    但他决口不提丧仪,甚至禁止别人提起她这个皇后。

    好像他的发妻,大魏的皇后,从未存在,随着天长日久,终会烟消云散。

    将所有屈辱和爱恨尽数埋下。

    却没想到,这一桩耻辱旧事,十年后骤然再翻出来,竟是这样的惊天动地。

    “皇后没有回北疆,也不曾离开皇城?”

    元泓轻声喃喃,抬起沧桑的双眸,没有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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