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宿敌给我烧了十年香: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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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异常浓烈的龙涎香,烟气映出朦胧的两道人影。

    一道纤细素白的身影立在金丝屏风旁,发髻高耸,不着珠翠,手捧白玉碗,犹如瓷像一般一动不动,向着御座上专心批阅奏章的男人。

    听到脚步声,皇帝从堆叠的奏章中抬起头,看到了拐进殿门的威武男人。他向身旁静立许久的女子挥挥手,道:

    “你先退下吧。”

    “朕和大将军十年未见,要单独一叙。”

    “陛下记得按时喝药。臣妾告退。”

    那素白的身影举止端容,放下了药碗,拢起的长袖如流水泻下,向皇帝福身行礼,慢慢退了下去。

    顾昔潮入内,与那故人错身之际,他与那素衫女子对视一眼:

    “大将军。”

    “贵妃娘娘。”

    互道一声后,各自离去。

    御案前,陈笃递上锦帕,元泓以帕拭了拭唇角的药液,掀起眼皮,似笑非笑:

    “朕没想到,大将军会只身入京。”

    顾昔潮迎着皇帝冰寒的目光,坦荡地道:

    “臣经略北疆十年,今朝云州收复,回京述职,面见天子,理所应当。”

    语罢,他从怀袖中取出云州舆图。陈笃小步上前从他手上接过,递上御案。

    元泓展开舆图粗粗一看,“啪”一声合拢,掷于案上。

    “顾将军倒是会笼络人心。”

    大将军归朝,皇帝虽未亲至,已将城中情景了解得一清二楚。知他此行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来。

    “朕在京中忙于平叛之事,不过是朕派人放出来去的假消息。你若是真带大军前来,你的那些人早就中了埋伏,定是死无全尸。”

    谈笑间,龙涎香混着一股清苦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但顾将军孤身一人,就不怕是,鱼游沸釜,鳖入深瓮。”

    顾昔潮淡淡地道:

    “谁为鱼鳖,谁为釜瓮,犹未可知。”

    元泓眼帘抬起,扫了一眼男人,拧起眉头,目光似电:

    “你来,是为了她。”

    顾昔潮迎着他的审视,点点头,道:

    “臣此次前来,是请陛下将皇后薨逝的消息,昭告天下。”

    “她从来最要体面,这个体面,陛下无论如何必得还她。”

    元泓死死盯着底下的男人,忽猛地咳嗽了几声,陈笃碎步上前,递上茶水。他饮了一口茶,双眸的猩红还未褪去。

    他放下茶盏,如同稳下心绪,盯了眼前的男人足有半晌,忽笑了一声:

    “顾昔潮,你占了朕的妻子,还要朕给她皇后之尊,你不觉得这太好笑了吗?”

    顾昔潮凝眉,头一回端详面前的皇帝。

    偏殿点燃了十余盏灯烛,阴影重重,照得皇帝面庞清瘦,两颊凹陷,凤眼眯着,细纹之中,愈发显得锐利。

    宫城的碧瓦飞甍还还如旧时。

    偏殿的摆设,一案一台,似乎都未有分毫的变化。

    犹记得,眼前的皇帝初登御极之时,同一间偏殿里,二人是何等意气奋发,畅谈朝政,指点江山至天明,再一道精神抖擞参加朝会,从不知疲倦。

    是君臣,亦是知己。

    他放心将兵权交予他;他征战在外,也放心将后背交予他。

    他从最紧手的户部为他拿下军粮,雷霆手段;他为他啃下一场一场的硬仗,不惜性命。

    他们从前有相同的政治抱负。为家国社稷,为四海升平,为百姓安乐。

    不知是哪一年开始,这一切已悄然改变。

    然而,曾经的回忆和念想,是他昔年为臣时,纵使对皇后存心如狂,也从不越雷池一步的缘由——唯一的一次,是洛水池畔醉酒后的失持,从此便滴酒不沾。

    也是他至今还唤他陛下的缘由。

    君臣之间的裂隙越来越深。即便当年他拱手交出自己身世的把柄,也不能让这位皇帝放下戒心。

    而此时,他的陛下面色不见喜怒,望向他的每一道目光都带着怀疑和警惕。

    元泓也在满殿烛火里深深凝视归来的大将军。

    十年未见,一个未老鬓先衰,一个疾病缠身。

    当年在此间笑谈之时,何曾想过他最忠心的臣子会到今日不可撼动的地步。

    皇帝叹了一声,陡然间收起了缅怀怅惘的神色,没有再犹豫,传唤早已在殿外等候的待诏入内。

    待诏文思如泉,笔墨阑干,写就两道诏书。

    两道黄绢在大将军面前一一铺开。

    其中一道,正是皇后薨逝的哀册:

    皇后沈氏薨,殡于永乐宫,追谥孝贞皇后,万乘悼怀,群臣慕思。玉衣追庆,金钿同仪。

    大魏即日起国丧三月,百官哀送,万民素服。

    而另一道,顾昔潮扫过,眸光微微一变,又了然一笑。

    皇帝勾了勾唇,目光凛冽,语气淡然:

    “大将军要朕予她死后尊仪,可。”

    袖口金龙倨傲而立,轻叩另一道认罪诏书,道:

    “只要将军向天下人承认,你不守臣节,不顾伦常,觊觎君后。朕,便依你所求。”

    顾昔潮为将十余载,为国征战,为民戍边,劳苦功高,朝野内外无不叹服。

    民心所向,皇帝也抓不住他的把柄,更不敢擅动。

    唯有觊觎君后一事,君臣父子,天纲伦常,足以定他死罪。

    北疆的军士与他生死相交多年,知道他情深义重,可是天下人不会这么看。

    皇后已死,死无对证,只能让他亲口认罪,无人敢有质疑,无人敢来保他。

    届时再搅弄风云,推波助澜,引得清流怒斥,御史弹劾,他只会身败名裂,万人唾骂。

    如此,大将军手中的兵权,自会落回皇帝手中。

    如此一石二鸟的毒计,兵不血刃,残酷冷血的帝王心术,顾昔潮怎会看不透。

    他低首,鬓边银丝垂落,忽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元泓眉头皱起。

    顾昔潮摇了摇头,面无波澜地道:

    “我只是笑,事到如今,你还是要以她来要挟我。”

    元泓下颚微抬,半晌没有作声。

    “十年前,你利用她最在意的旧案和北疆军,使我长留北疆,不涉朝政。十年后,你又要以她的丧仪算计我,迫我束手就擒,甘愿认罪。”

    顾昔潮胸前微微起伏,声量提高,一拳砸在御案上:

    “每一回,你拿来算计利用的,都是她到死都放不下的事!”

    顾昔潮沉定的面容浸染薄怒,紧握的拳头几要将箭袖崩裂,奏章山坍塌滚落一地。

    元泓回到龙案前,侧过身,始终平静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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