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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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娘子话中两次提及夫人要‘责罚小姐’时,语调似乎过于刻意,神色间有些不易察觉的异样。

    但她并不为这一段突如其来的插曲多费心思,只合上手边书册,转而对慕容灼道:“来看看这幅舆图。”.

    文娘子回到盈号房小厅中时,文夫人正坐在椅中捧着一杯茶,闻声回过头:“东西没送出去?”

    文娘子低眉顺目地道:“是,那位姑娘不肯收,只说既然奴婢上门赔礼,此事就了了。”

    她目光往旁边一扫,不见红珠的身影,心下微觉恻然,听着内室里传出来的哭声,顿时把恻然抛去了九霄云外,劝道:“夫人,小姐年纪还小……”

    文夫人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你是看着那孽障长大的,她是个什么刁钻脾气你还不知道?依我看,再不狠狠打上几顿,她连天都要翻了。”

    话音未落,内室里忽然响起少女尖利的声音:“你打呀,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我也不改!”

    文夫人面色铁青,恨恨一拍扶手:“孽障!”

    又吩咐侍从:“给我打,再加十鞭子,我看她的嘴还硬不硬!”

    内室里传来呜呜的声音和鞭子破空之声,侍从们不敢违拗文夫人,重新堵住大小姐的嘴,开始用刑。

    大小姐文鸢是文娘子看着长大的,她简直心如刀绞,膝行过去仰起头,恳切地道:“夫人,咱们现在还在路上,要是把小姐打伤了,到了天端城主宅,小姐不能起身,人人都知道小姐犯错挨打了,叫她女儿家的面子往哪里放呀!”

    此言一出,果然文夫人面露犹豫,挥手道:“剩下的鞭子暂时记下,等到了主宅再打。”

    文娘子先暗自松了口气,又问:“那几个丫头呢?”

    文夫人寒声道:“出去赔礼了。”

    说到这里,她心情又坏了起来:“这孽障居然在甲板上闹起来,惊动了很多人,免不得派人过去一一赔礼——我郑道容的脸面,全被这孽障落尽了!”

    文娘子不敢应声,直到文夫人再度发问:“和这孽障冲突的女子,是什么来路?”

    文娘子摇头道:“奴婢不知,对方并未通报姓名。”

    她微一犹豫,想起小厅内慕容灼娇艳惊人的美貌和气魄,以及小厅窗前那道始终没有回过头的背影,道:“不过看那周身的气派,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女修。”

    文夫人哂道:“不通姓名,真是毫无礼数。”又道,“不必理会她们了,派几个人盯一段时间,外面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鸢儿的举动,风筏上也未必没有识得齐州文氏的人,传出去坏了鸢儿声誉就不好了,先一步放出消息去,索性把这孽障闹出来的事挑破了,省得以后有人借此攻讦。”

    她这样说,就是要先一步把文鸢和旁人起冲突挨打的事传出去,至于怎么传,那必定是极力削弱文鸢的错处,把责任推出去。传开来就变成了文鸢占理,而她这个亲生母亲毫不护短责罚女儿,也是公正贤德的表现。

    文娘子低眉应下。

    她是文夫人郑道容身边头等亲信,这等事做来驾轻就熟,甚至都不必仔细思忖,只循着旧例吩咐下去即可。

    但不知为什么,这一次文娘子领命时,心底隐隐生出些捉摸不透的不安来.

    小厅内,慕容灼走到景昀身后,低头看桌面上铺开的舆图。

    无论道殿,还是各国皇帝、各派宗主,对舆图管控都是很严的。能买到这幅齐州全图,已经是花了大价钱。至于更精确的舆图,那就不是只靠灵石能买到的了。

    舆图上有许多朱红的线条,这是景昀自己以朱笔描画的。慕容灼问:“这是什么?”

    景昀道:“这是齐国千年来的疆域变迁——现在不能叫齐国了,该称魏国。”

    齐国全盛时,疆域实在是太大了。当年齐国全盛时占据了齐州最广袤、最丰饶的三十六郡,另外两个小国只能龟缩在荒僻之地,在齐国的威势下谨慎求存。

    数百年的鼎盛之后,齐国的国运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急转直下喜迎两代昏君,骄奢淫逸荒废朝政,民间怨声载道。但靠着祖宗们攒下的底蕴,两代昏君硬是没把国败光。

    两代昏君之后,齐国上至朝臣下至百姓,还没缓过气来,厉帝登基了。

    厉帝把齐国最后一点家底败的干干净净,但幸好他死的早,齐国还没来得及亡在他手上。最后即位的是厉帝嫡长孙,惠帝齐臻。

    惠帝是齐国最后一位堪称明君的皇帝,自惠帝猝然崩逝以后,齐国苟延残喘内乱多年,虎视眈眈的梁国趁机举兵攻伐。数载战乱后,纯华三年,齐国灭亡,梁国攻占了齐国所有的领土,梁国皇帝迁都齐京,是为梁朝。

    梁朝享国五百余载,末帝昏庸无道,各地叛乱频发。最终一支起于陵水郡的叛军攻入皇宫,江山易主,改国号为魏,就是如今的魏国。

    从齐至魏,千年间这片国土时增时减,鼎盛时如齐国独占三十六郡,衰落如末代梁主,沦落到只能掌控九郡的地步。到如今魏皇当政,重新划分郡县,共有二十四郡,相当于千年前齐国的三十二郡大小。

    “不过这不重要。”景昀轻飘飘地否定了她研究整夜史书得出的其中一项成果,“师兄拜入道殿时年纪很小,他年幼时基本没有机会离开齐国皇宫,齐臻即位后师兄偶尔回去看看,也只在固定的三四个地点停留。”

    “这是第一个地点。”景昀提起朱笔,在舆图上轻轻一点,留下一点浓郁深艳的朱红,“齐国皇宫——现在的魏国皇宫。”

    千年前景昀去过几次齐国皇宫,即使以她的眼光来看,齐国皇宫也是非常拿得出手的。很显然梁、魏两朝君主对齐国皇宫同样满意,打下京城后他们不约而同地住了进去。

    景昀道:“皇宫中或有强者坐镇,或有皇城大阵,我们找到皇宫容易,进出不惊动任何人却是个问题。”

    她提了一句,并不多言困难,转而又提笔在舆图上一点:“第二个地点,我不知在不在。”

    景昀凝视着舆图,淡淡道:“这是定山皇陵,齐国历代帝后及随葬臣妃的埋骨地,我师兄的所有亲眷,都埋在这里。”

    说到定山皇陵时,景昀有刹那的出神。

    ——天边晚霞如火,定山皇陵的神殿内,江雪溪微微垂首,敬上了香。

    拂微真人难得的穿了一身白衣。

    这几年道门的男修不知怎么的,兴起了穿白衣的风气,宽袍大袖随风飘舞,若单看一个人,远远看去还能说有几分超逸。但每逢集会大批修士云集,大片白色层层叠叠,乍一看像是道尊死了前来奔丧。

    凌虚道尊对此很不满,他年轻时是有名的翩翩公子风流名士,论起打扮来堪称行家里手,审美极其严苛。拜凌虚道尊面面俱到的教导,景昀穿了多年霜白衣裙,从来没有显得寡淡不吉,反而每一件各有不同,能于细微之处见风雅。

    同样的还有江雪溪,景昀是女孩,凌虚道尊还需要避忌一二,对于第一个收入座下的大弟子,凌虚道尊收徒时格外新奇。据说江雪溪年幼时,凌虚道尊甚至有闲心亲自给他搭配衣裳。

    江雪溪与众不同,景昀几乎没有见他穿过白衣。他在道殿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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