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月: 170-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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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机要,想来永嘉认得温大人,便也不奇怪了。”

    “二哥避居府上月余,想来还来不及细看陛下为天枢定的规矩。”慕长临上前打断,“凡非要务要臣不入天枢,此为铁律,本王奉旨行走朝野,自当依律克己勤勉。二哥若是有所疑虑,都察院所记皆在,你我如今所立乃我大梁文脉之首,妄议猜度,恐与圣人教诲不配。”

    话音未落,他少有地不顾对方脸色,径直向天子拜言:“温大人乃天枢要臣,若为人师的确不合陛下所定之法。但天枢既为陛下臂膀,此事如何决断,儿臣听凭陛下之意,绝无二话。但稚子言出无心,儿为臣亦问心无愧,今日从筠不论所择为何,陛下所断为何,在场皆为我大梁身居高位者,便不该偏听其私,致使朝中上下再起波澜!”

    这一番话叫不少原本心思未定者不由侧目。

    慕奚看了眼立于其后的崔时婉,又回身看向温明裳身边的孩子,不由轻叹。

    正当此时,上首的咸诚帝却忽然开怀大笑,他横了眼慕长珺,笑骂道:“朕知你们兄弟二人素来政见不合,但你这才踏出府门几日,怎得就与你弟弟拗上了?瞧把三郎逼的,众卿说说,你们几时见到端王这般疾言遽色过?”

    群臣忙连声赔笑,大抵是见到天子如此,他们也才终于松了口气。

    “三郎所言不差啊,天枢如今在朝中可谓位高权重。”咸诚帝又道,“永嘉当真是会挑人,要位先生,竟是直接挑了朕最属意的臣子。温卿,此事你可不能置身事外啊?”

    “陛下厚爱,臣愧不敢当。”九思仍旧拽着带子不放,温明裳只得牵着她朝前迈了两步,“微臣资质有限,实不敢如阁老与苏大人一般忝列公主之师。如今天枢诸事纷扰,臣惶恐再领一职……实会心力难济。端王殿下既已为小殿下择长公主为师,臣万不敢与公主同列。故而,还请陛下与小殿下,收回成命。”

    “温卿过谦了。”咸诚帝听罢笑意不改,“你旧日位居春闱三甲,今时今日更是我大梁肱骨之臣,如此年纪此等成就,若这也言资质有限,那在场众卿可就比朕更加有话要说了。自古君无戏言,朕既应许永嘉有此权,也不好朝令夕改,否则来日再说什么,永嘉也不信皇祖父了,是也不是?”

    九思仰起头看了看温明裳,忽然开口道:“阿爹让姑姑当九思的先生,但姑姑并不常来,阿娘说,因为姑姑和阿爹一样,在为更多的人可以一家团圆做课业……九思听不太懂,但既然姑姑不能常来,九思就想要另一个先生……”

    本来在边上看戏的慕长卿一听就乐了,她凑热闹一般行到侄女跟前,指着慕长珺轻声问:“那王伯不也给了九思东西?九思为什么不要他做先生?”

    孩子眨巴着清澈的一双眼睛,嗫嚅着说:“王伯,凶……”

    慕长卿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若不是此刻当着群臣的面,她估计能笑得更加放肆,“那你现在选定的先生,便不凶了吗?”

    她闻言连连点头。

    慕长珺听得脸都绿了。

    就连咸诚帝也忍俊不禁,但事到如今,他也知不该再继续下去,只得道:“罢了。既是如此,温卿,能者多劳,你便是领了这个差事也无妨。只是如今天枢为先,永嘉这先生的名头,还是让奚儿先来吧。待到战事终了,天下太平,温卿也自当得空了。”

    “朕有些乏了,接下来的章程便由游净主持吧。”

    言罢他起身离席,群臣俯首相送,心下才终于把这口气放了下来。

    谁也不曾想到小小一个开蒙礼竟能横生如此多的枝节。

    仪典结束后本该是慕奚入院点墨,如今却是多了温明裳这个变数。碑林有规矩,素来都只能为人师者独自进入,这让随侍的宫人也只能候在舍外。

    慕奚将点燃的香插入香坛,她抬眸远望这座不知书写多少先人前言的碑林,随口道:“温大人受惊,可愿随本宫一同走走?”

    温明裳轻轻点头,她们在那场夜谈之后少有单独话事的时候,慕奚周遭皆是天子眼线,一言一行皆在敛锋。若非今日之事来的遽然,她们恐怕长久下去也寻不到个说话的机会。

    这会儿已过了晌午,碑林下回廊曲折,青竹混着花枝,倒显得颇有些曲径通幽的意趣。日光透着树影,把转廊零零碎碎地分隔出明暗光影。

    “今日之事。”温明裳垂眸没看那些碑上篆刻的词章,低声道,“殿下心中早有计较吧。”

    慕奚闻言微笑,她没有隐瞒的意思,“陛下所行至此,其实会如何并不难猜。只是身在局中之人……总会生出莫须有的希冀。”

    这话说的是慕长珺。

    “不过大人虽惊,却也应当不意外。”慕奚复而道,“虽未言明,但大人其实对九思,也本该有所期许的吧?”

    温明裳反问:“此话从何说起?”

    “只是猜测,但毕竟,我很了解希璋和小婉。”慕奚轻叹,日影落在她袖间,把明艳的宫装也衬得晦暗,“此言道之大逆不道,但其实不论你我抑或是更多的人,心中皆如明镜。大梁……虽不复太宰清流,但尚未如燕地一般行至末路。我等前路在何方,其实取决于明堂之君。”

    但谁都知道天子不可能有所改变。

    温明裳亦是沉默,她眯起眼,迎着刺目的日影望向澄净晴光,“小殿下如今,还只是个垂髫稚子。”

    “如此确实对九思不甚公平。”慕奚顿了须臾,却道,“可生在天家,谁又能逃得过此等宿命。天下人尽心奉养,让我们不必费尽心力便得享高位,我们便要有所回报。生于此间,谁也不真正自由。”

    “……听王妃提起过,小殿下很聪明。”温明裳垂眸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腰间,她随身并无他物,那条绶带便当作回礼给了九思,“只是我不曾想到……有人紧握着不愿松手的至高之位,端王殿下可以就这么轻易舍弃。”

    “他本志不在此,时势所趋罢了。至于我……我如今无力亦无心。”慕奚道,“从他请我教导九思之时起,我就知道他有功成身退的打算。至于为什么是九思,或许是因为不论是对我还是对清河,乃至于整个洛家,他始终觉得有所亏欠。”

    温明裳脚步稍顿,她短暂地侧眸望向慕奚,问她说:“今日若无我,殿下有法解此局吗?”

    “其实不必问我,大人心里有答案,也有应对之法。”慕奚停步与她对视,她们的出身可谓云泥之别,但境遇是个难以言喻的东西,它能让天阶凰鸟转瞬跌入尘埃,成了这世间的凡夫俗子。

    温明裳抿唇不答。咸诚帝此一子说是死棋,但并不会真正动摇谁的根基,朝局之上各人的拥趸已成定势。他不会真的废掉慕长临,毕竟二者之间这才是他真正想立的东宫。

    可储君难做,门前为人君,却仍要时刻受君王敲打。

    慕长珺若要借此发难,那都察院也有人在等着他。

    长公主看似全然不理此番争斗,但她看得清楚,温明裳手中有根无形的丝线,能在不动声色里牵动风浪。

    回廊转角近在眼前,再往前走便要迈出碑林了。

    “但我仍想问殿下一事。”日光失了遮挡,在拐出去的前一刻落了温明裳满身,可另一侧的树影仍在,它们将那一隅牢牢锁在了影子下。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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