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月: 14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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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明裳没再问关于外面的事情,她安静地呼吸着近在咫尺的气息,好像能在无声里攫取对抗病痛的力量。

    “想睡吗?”约莫是就没听见她说话,洛清河微微侧过头问了句。

    垂下的小辫轻轻扫过面颊。

    温明裳轻轻摇头,她微微敛着眼帘,拿额头去蹭洛清河的脸颊,过了半晌才闷声说:“疼。”

    洛清河脚步一顿,放轻了声音问她:“头疼吗?”

    “嗯……”温明裳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收紧了点环着脖颈的手臂,听着鞋履嗒嗒踩过青石板的声响,“很累。”

    她也数不清这么大半个月下来自己究竟每日能睡多久。

    衙门倒下的人从来不止是因着疫病。她们是官,是诸多百姓眼里顶着擎天柱石的人,即便再多疲累也得咬牙忍着。

    洛清河把她往上背了点,她唇线微抿着,在看不见的地方露出隐晦的疼惜,可等到再开口,话音仍旧是柔的:“那闭上眼。”

    这一路并不颠簸,丹州不缺银子,街巷皆是平整的。洛清河走得慢了许多,为的就是背着的人能舒服些。越往驿馆走越显得寂若无人,飞燕落上重檐,隔着弯曲的民巷传来啁啾低鸣。

    等到了驿馆人已经睡着了。

    跑堂的小役都调去了隔着的那片宅子,驿馆里也只有管着餐食的时候才能见着人。许多官吏此刻都没回来,里头空空荡荡的。柳木的枝条无人打理,在雨后疯长,几乎垂到了荷塘的水面,一眼望去满目苍翠。

    洛清河把人放倒在床榻上,扯过被褥前不忘掀起袖口看了眼藏在下边的肌肤。

    还好,不曾起疹子。州府内时刻有人熬草药,比外边安全得多。

    赵君若后脚跟着进来,她懂事地没去吵人,在回廊下将衙门那边的情况简要说了。

    “我知道了。”洛清河背着人才敢露出点疲态来,她揉着眉心,等了片刻才回复说,“跟同知说,泉通那边我想法子,不要再问温大人。这一路有的是瞧见我背她回来的人,同知也能才道因由。”

    赵君若点头应了声是,走前迟疑了一下多问了句:“洛将军……那个,栖谣姐姐那边还没消息吗?”

    “嗯?”洛清河微怔,不免多看了她两眼,“没有,不过应当快了。你寻她有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姑娘吐舌,转头往门口走,不忘道,“那等她回来再说吧!将军记得看好明裳!”

    有的时候真不知赵婧疏那个性子是怎么养出来这样的徒弟的。洛清河失笑摇头,回身进屋去换了身衣裳。

    送来的汤药被放在了炉火上温着,其实已经过了冷的时候,但为了温明裳着想,屋里的火盆仍旧没撤,此刻烘烤着,叫人觉得燥。

    洛清河没披外衫坐在床边,她不敢睡,没起疹自然是好事,可若是起热也麻烦,只能这么动也不动地守着。冰凉的指骨被她握在了手心里,过了许久才回暖。木石的发作是有时间的,熬过这一次,再有程秋白配的药,能再撑一段日子。

    可这东西再不能拖了,否则日后不知会有多少弊病。

    她靠在床头,在这个时候想起远在京城的温诗尔来。衙门的人忙着对抗突起的时疫,来由都得日后再查,所以只有她们这些从京城出来的人会怀疑到柳家身上。

    可这太丧心病狂了。

    阁老昔日尚且说柳文昌存了一丝良知,只是碍于家世所迫,可若怀疑成真……这怕是比之虫豸尚且不如。

    那温诗尔呢?此刻消息闭锁,她在京城要走的那一步棋,又落了吗?她对柳文昌的所行又知道多少?

    洛清河不敢去猜。

    还有泉通。京城那边的确让人来了,可主事的只可能在州府,内阁根本没点人去泉通,这不是阁老的意思,是咸诚帝听了众多奏报后的决断。

    看似没有放弃泉通,实则将这个选择重新推回给了下边的人。他下了旨,日后便没让指摘天子无能,只会唾骂为官者苟且偷生不顾苍生社稷。

    但谁不怕死?京城来的人必定是不愿意去的,丹州自己的人……能填进去的都填进去了,除了一个人。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鬓边的发散落在脸颊边。洛清河低眸,伸手去拨开了挡住眉目的碎发。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在万籁俱静里俯身轻吻温明裳的额角。

    驿馆的门就是在此时被敲响的,动静不大,隔着垂帷能看见屋外站着个单薄的影子。

    洛清河掖了下被角,起身掀帘出去。

    院中空荡,人影背对着她站着,甩开的折扇微微抬起,像是为了遮蔽日光。听到脚步声渐近,院中人刷地一下阖上了扇子侧过身。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洛清河眯起眼睛打量慕长卿。

    这段时间城中人都不好过,但王府应当是还好的,可眼前这人的模样仍旧是憔悴了许多,也不知她跑去了哪儿。

    “来跟你商量一件事。”慕长卿收敛了往日的佻达,她目光敛着,半是玩笑般问,“洛清河,你怕死吗?”

    洛清河眸光闪烁,有些不明意味地看她。

    慕长卿也没打算等她回答,她仰起头凝视着刺目的日轮,柳木层叠的影子落在足下。她在阴影里站得太久了,踏入光晕中都觉得恍若隔世。

    “我很怕。”她捏着折扇,修长的指骨在扇骨上轻轻敲打着,“怕见不到许多人,也怕许多人受我牵累……这里头有你一个名字。从我记事起,我娘就告诉我,若是想活着,我得藏起来,我藏了二十六年了。”

    洛清河轻轻抽气,她隐隐猜到慕长卿来此是为了什么,但她仍旧问了一句:“那为什么今日,站到这儿了?”

    慕长卿认真地端详了她一阵,忽然笑出来指着她说:“因为看你们这种人看得太久了呀。”她拖长尾音,像是回忆起很多过往的东西,“说实话,在你回来之前,我一直觉得京城有皇姐,有希璋……再不济,阁老总能说上两句话,那就总会有什么不一样。”

    “可今日傅安同我讲,府里来了一只金翎信鸽。”她歪着脑袋,笑起来带着残忍的天真,“你知道,那个位子上的皇帝,对着自己的‘儿子’,说了什么吗?”

    “什么?”

    “他问我要不要换个封地。”慕长卿像是想起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出声,可笑过之后,那双眼里溢满的是讽刺,“你们想尽办法救人,可有的是人想放弃那座城,只不过碍于天子颜面,这句话只会从慕长珺口中说出来。他算什么?我又算什么?我们都只是天子手下的一条狗啊!”

    洛清河早有预料,可听到这句话仍是沉默。她捏着眉心,在长久的缄默里低声叹息,“在来找我之前,你去了何处?”

    单这一封信改变不了慕长卿,她在过去的二十余年里见过太多这样的激将法。如今能改变她的,只有那么一个人。

    因为她在乎。

    “春风楼啊。”慕长卿眯起眼,影子随着日轮的推移慢慢褪去,跟着被撕扯下的好似也是往日那些浮于皮肉的浪荡皮囊。

    洛清河又问:“姜姑娘说了什么?”

    慕长卿掀起眼皮,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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