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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文学城www.00wxc.com提供的《山川月》 100-110(第19/20页)
这个目光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洛清影。
诚然洛清河是不像她的,去京中一问便知,不论心中如何各有计较,朝中人对这位将军的评价多半都要加一句性情谦和平顺,可柳文钊却知道,洛家人哪来的什么谦和平顺?
瞧瞧前几日把人打一顿扔到家门外的做派,简直跟她姐姐昔日如出一辙!
“柳大人。”洛清河唇边噙着分毫笑意,她将刀交给了宗平,对着二人微微点头,“冬时路滑,当是临深履薄,二位慢行。”
“谢将军提醒。”柳文昌拱手回了她一拜,把面上的功夫做得十足漂亮,“临深履薄,那是枯木无根无所依,若根株结盘,何惧江山风雨。”
“这世间并无一成不变之物,无惧风雨摧折固然难得,却未必横寿永昌。”洛清河面色未改,向着宫门的方向微微抬手,“朝会在即,二位大人先请。”
柳文昌眸光微动,又一垂首后才拉着柳文钊快步往殿中行去。
柳文钊这等人觉得她不过是个外将,一无爵,二无朝职,连上殿议事都要天子首肯,但到底还没昏了头,外将封号可大可小,镇北这二字分量不可谓不重了。
即便后世无名,当下也不得不提防一二。
洛清河倒是不在意这番对谈落在旁人眼中如何看,她立在殿外,像是一棵独立繁华的松柏,日晷倾斜,原本往来络绎的宫门也重新归于冷寂。今日的日头仍未出来,即便天光已明,仍是阴云满布。
待到殿中宣了名,宦官才快步下阶来迎。冷风铺面,冬雪已至。
殿中的朝臣闻声皆肃穆而立,无数道目光落于洛清河的身上,她目不斜视,对着上首天子先行了礼。
“清河啊。”咸诚帝额前坠着珠帘,面上温和得很,“适才温少卿已将黑火与火铳之案尽数呈报,这些案宗你都瞧过了吧?可有疑议?”
“回陛下,臣无疑议,如何评判,全数交由三法司定夺。”洛清河抬头,余光瞥见崔德良立于旁侧,面色沉凝。她话音平静,一如常态。
咸诚帝呵呵笑过后提了几句雁翎的近况,而后方道:“既诸卿皆对此案无疑议,那便有功论功吧。北燕狡诈,此行……少卿甚为不易,以致险些丧命,如此大功,阁老有何高见?是该赏些什么为好呢?”
此话一出,顿时将烫手山芋抛给了内阁。温明裳去年才过春闱,短短一年内破格提到少卿的位子已是惹人议论,今次若是再往上走,那可不是只有一个大理寺卿?老大人抱病半年了,这身子总是反复,可这人是病了,又不是死了!她前头可还有个李驰全呢!
论及因,这案子还是李少卿先觉察到端倪的,他资历在前,哪有全数将功劳推到一个浅薄的后辈身上的道理呢?
咸诚帝自然也知道这事不好办,他是想用温明裳,但不代表他想自己背这个有违常理擢升近臣的天子,是以这“恶人”只能让崔德良来做,谁叫他是温明裳的先生。
这意思明显,崔德良却是岿然不动,他沉吟了片刻,拱手道:“陛下,此事还需六部与内阁商议后才有决断,有功,也不可以堂上之言定封赏。再者言,论功尚有他人,少卿功高,却也不可忘忠良。”
洛清河转着拇指的骨扳指,听到这最后一字落了地,才悠悠瞥了眼骚动的群臣。她站在兵部尚书的侧手边,面上透着的是事不关己的淡漠,倒是十足的外臣不干政的做派。上回柳文钊在洛清泽那儿吃了瘪,今次还未开始便在门口又落了个下马威,再找不痛快那就是真的没脑子。除了柳家,旁的人更没由头问她什么。
温明裳亦是神色如常,她面带恭顺静立于其下,靛蓝的官袍衬得人若飒飒青竹,前襟白鹇振翅欲飞。好看是好看的,就是这姑娘的这张脸本就白净纤柔,过于黑白分明,叫眼尾的红痣就更扎眼了。
洛清河借着众人的议论声和游弋的目光名正言顺地盯着人瞧,待到声音似乎弱下三两分,她眸光微移,却在阒然间撞上阁老的目光。
这位内阁元辅早已不再年轻,但这双眼锐利如初。
温明裳也在此时抬头,但她没看崔德良,而是望向了都察院的方向。
步履声清脆,却像是一个信号,在霎那扼住了众臣的喉舌。
温明裳眸光也跟着倏然间一凛,她悄然握紧了手中的笏板,心里道自叹了声。
来了。
“禀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咸诚帝闻声望去,他抬手下压,示意朝臣肃静,而后才道:“讲。”
洛清河瞥了眼那人的腰牌,忽而一哂。
嚯,佥都御史,柳家还真是可以,这一下搬出来的便是个四品的差。到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底子是真的够厚实的。
温明裳瞥了那人一眼,想起来这应当是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叫做左丘桁的。
“陛下要赏,臣绝无异议,然我都察院素以纠劾百官,辩明冤枉为要,今日阁老既言赏要议,那么罚是否也需理清一二?”
“哦?”咸诚帝露出个饶有兴味的表情来,“卿且说来听听,何谓罚呢?”
左丘桁袖袍一展,先朝着崔德良一拜,而后面向温明裳开口:“温大人,还请上前半步,既为罚之罪状,还请大人一辩认或是不认。”
温明裳依言上前,拱手道:“左丘大人请讲,下官洗耳恭听,若所言为实,我便认。”
私语声又起,柳文钊冷哼了声,像是在讥讽她的不自量力。
都察院没有证据从不乱说话,在朝为官者谁人没点见不得光的东西?这般坦然……怕是要吃大亏!
“大人功高,但其罪有三。”左丘桁抬手一指,“其一,毁堤诱敌固然可敬,然今朝雨露尚未祸及良田,此举致使良田受灾,百姓流离,其罪在民。虽其后有所行,但灾祸已成,其间亏空还需户部另行填补方平民愤。微臣斗胆相问端王殿下,这道折子为殿下所拟,殿下可否告知户部拨款银两几何?”
今日王妃染了风寒,小公主又哭闹得紧,慕长临本是不必上朝的,但思及今日非同往常,他还是来了,就是不曾想到这些党争还把他一个皇子拽了上去。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洛清河,又看了眼上首的咸诚帝,开口说了个数目,却没言其他的。
“这些银子都够买丹州一半的民粮了。”兵部尚书侧头跟手下人小声说了这么一句,“唉,不过民愤与北燕之患,比不得啊……又不是淹了整个济州,一小片地方,军粮和民粮都不必倚仗,委实无伤大雅的。”
这第一条听着好似有些道理,实际上站不住脚,功过相抵,倒是没什么牵累。
温明裳微微颔首,道:“大人继续。”
“其二,擅自定盟,暗通匪帮!”左丘桁一拍掌,“虽为权宜之计,但伤民之心,非一朝忠臣所为!丹济商运苦匪寇久矣,此举无异议助纣为虐,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此番有信,苦民,失信,必使水匪愈发猖獗,此为祸根!”
这个时候倒是绝口不提这个先例是谁先开的了。洛清河垂下眸,举目砖瓦琉璃如玉,光彩照人,她却觉得足下踏着的每一寸都疏漏百出,那些被新漆浇筑的痕迹之下是数不清的虫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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