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火葬场实录: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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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明,天短暂地放晴过一会儿,又落起雨来。

    萧询负手立于窗边,望灰蒙蒙的天色,问起西厢房中人。

    高进昨夜思来想去,仍觉不妥。此刻听陛下主动问起,忙顺势道:“回陛下,郡主似是染了风寒,尚在房中休憩。”

    萧询蹙眉,高进道:“医者诊治过,开了方子,说是未有大碍。”他斟酌着道,“陛下可要去瞧瞧?”

    他记得,未见到嘉懿郡主之前,陛下是存了认其为义妹的心思,也备了厚赏。

    高进递了台阶,萧询颔首:“好。”

    西厢房中有清苦的药香。侍女端着温好的药,犹豫着不敢进去叫醒郡主。

    见到陛下驾临,纷纷行礼。

    “都下去罢。”

    屏风后,榻上人安静睡着,并未被外间动静所扰。

    美人墨发柔顺散着,未有任何多余装饰,颜色却可倾城。

    一年未见,她清瘦了些许。

    不在自己身边,想必瑜安在边境受了不少苦。

    萧询于榻边坐下,睡着的瑜安温柔沉静。有时候,他当真不知,究竟什么才是瑜安真正的模样。

    可唯有一点,她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是不同的。

    萧询俯身,想要为人掖一掖被角。却在触碰到柔荑时,眸中闪过忧色。

    “瑜安?”他唤她。

    可沉入梦中的人没有丝毫回音。

    梦境里,一砖一瓦,一花一木,顾瑜安知晓此地是何处。

    步履匆匆的人从她面前奔过,神情忧愁。

    “夫人,外头兵士还是不肯放行。”

    立在堂前的妇人双鬓已有银丝,跟随着她的脚步,瑜安进到小小一间房舍中。

    “母亲,玥安的烧一直未退……”

    守在榻前的少妇眼眶泛红,握着孩童的手,只能和侍女一遍遍为她更换凉帕子。

    顾氏儿郎皆上战场,父亲、丈夫皆不在府中。

    将士前线浴血杀敌,将生死置之度外。可陛下却听信谗言,怀疑顾氏有不臣之心。

    如今二百兵士包围顾府,以附逆的罪名,先行监看顾府老幼。

    整整十日,不许人出入。

    “母亲,父亲和怀远那处,可有消息?”

    老夫人摇头,长叹一声。

    榻上女童五六岁的模样,因高热而面颊通红。

    少妇落下几颗泪珠,滴落于榻间,很快消失无形。

    梦境随之支离破碎,熊熊火焰照亮了长夜。

    “夫人,叶大将军到了,奉帝命来监刑——叶将军素来念两家旧情,您求一求,求一求他……”

    老夫人掷了火把,神情坚毅:“帝王无情。谋逆之罪,顾家纵死不认。”

    火焰贪婪地吞噬着房屋,横梁被火烧断倒塌,顾府陷于火海之中。

    瑜安难以自抑地向那妇人冲去,不顾一切。

    “祖母,不,不要——”

    她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睁睁看着至亲被火光吞没。

    ……

    “瑜安,瑜安?”

    有人在唤她,顾瑜安费力地睁开眼。

    她觉嗓子干哑得厉害,半晌,才辨别出眼前人。

    萧询修长的手覆于她额间,带来一分冰凉。

    高热使得脑中混沌,一个念头迟钝地告诉她,眼前之人暂可信任。

    她重新合上了眼,觉得自己无比疲惫。

    ……

    外间隐隐有些亮光。

    正拧了凉帕子的侍女惊喜道:“郡主醒了?”

    瑜安声音喑哑:“什么时辰了?”

    “回郡主,酉时了,您睡了一日夜。”

    她一壁扶郡主坐起身,一壁唤来人。

    这场风寒来势汹汹,医者把过脉,去外间桌案上给药方更换了几味药材,将方子拿与厨房熬药。

    “郡主可想用些什么?”

    瑜安没有胃口,只撑着喝了几勺米粥。

    身上的寝衣不知何时已换过一件,服过药,她重新睡下。

    一整夜都是时梦时醒。

    因觉得冷,侍女为她加了一床锦被。

    “陛下,郡主醒来喝过药,现下重新睡熟了。”

    高进适时进言,白日里陛下照看郡主,直到晚膳时分方有闲暇。

    “陛下不如也早些安寝。”

    萧询倒还没有睡衣,回书房中处理过搁置一半的奏疏,方才回房歇下。

    ……

    最后一次从梦中醒来时,晨曦已现。瑜安靠在床头,将零零碎碎的梦境拼凑出些完整的记忆。她披了件衣裳,静静等着天明。

    用过早膳喝药时,萧询到了。侍女搬来圆凳,请陛下在榻前坐下。

    黑漆漆一碗药汁闻着清苦,饮下更是苦到了舌根。

    萧询递来一块果脯,瑜安接了,总算压下些苦意。

    侍女收了药碗退下,屋中不知何时只剩了他们二人。

    虽是独处,瑜安竟没什么不自在之感,只拢了拢锦被。

    “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萧询开口,察觉到对方陡然凌厉的目光。

    他轻咳一声,并非有意观之。

    瑜安昨日昏睡,侍女为她更换被褥时,本就宽大的寝衣松松滑落一半。

    那伤疤在肩胛处,半指长,在白皙细腻的肌肤间格外扎眼。

    他们二人本就做尽了亲密事,彼此早已熟悉。

    瑜安道:“不慎让羯族长枪伤的,没有大碍。”

    偷袭者的项上人头,也被长兄当场斩落。

    那一战他们赢得很漂亮,区区小伤,不足以挂怀。

    屋中沉默片刻,萧询道:“医者道你不单是风寒入体,亦忧思过度。”

    或许他不该告诉她昔年那些旧事。

    瑜安移开目光,并不想看到萧询眸中的关怀之意。

    “这两日,给陛下添麻烦了。”她道。

    病来如山倒,算是欠萧询一个人情。

    话语中的客套与疏远,却刺痛了帝王的心。

    陪着她坐了一会儿,见她神色恹恹,萧询起身:“你好好歇息。”

    “多谢陛下。”

    ……

    回到书房中,萧询道:“传话给宫里,寻些上好的祛疤药来。”

    “奴才领旨。”高进立刻着人去办,无需过问缘由。

    雨势渐停,萧询收了手中奏疏。

    原本以为,瑜安只是同自己置气,才宁肯在外受苦,也不愿回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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