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春空: 5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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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眼青梨唇边那滴褐色的药汁,指腹轻抚了上去。

    虚伪的也好,真诚的也罢,他的脸上无时无刻不都是笑着的。

    可如今他面色极差。

    笑意敛去,一双眸子黑到极致,似乎也凉到了极致。

    长指抬起,俞安行将小鱼手上的药碗接过:“我来吧。”

    第63章 望

    【六十三】

    瓷碗洁白, 边缘点缀了一圈蓝青色的花鸟纹。

    里头盛着的药汁乌黑,能闻到浓郁的中药味。

    小鱼退出去。

    屋内静了。

    青梨还未曾醒过来,药怎么都喂不进去。

    俞安行手里端着那一碗温热的汤药, 缓缓俯下身。

    暮光流淌, 潋滟的微光轻轻打在床榻边唇齿相依的两人身上。

    呼吸相交间,药汁的苦涩竟然淡去, 让人莫名品出了几丝醉人的甜。

    俞安行不愿就这么轻易离开。

    一碗本还温热的药汤,直至变得沁凉, 才终于喂完。

    扈氏携着拂云回到褚玉苑, 门边帘幕刚落下, 屋里便传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吓得几个路过的小丫鬟捂住脑袋匆匆忙忙离开。

    桌案上摆放齐整的杯盏被一把拂落在地, 碎瓷片飞溅,打到了腿上和手上,拂云也不敢躲开。

    屋里能摔的都已经摔了,扈氏才停了下来,面容扭曲,几近狰狞。

    “……为什么……为什么只是伤到了那个丫头……”

    那个俞安行, 分明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 怎么可能没有动到他分毫……

    再一想到自己方才在沉香苑被人拦住,怎么都不能进去的场景,扈氏心里更加恼怒, 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拂云被扈氏此番突如其来的胡乱摔打给惊到了,低头捂着胸脯站在原地平静了好几息, 才敢上前将人扶住, 小声安抚。

    “……谁能想到他身边的那个护卫身手竟然会这么好……夫人,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想想, 若是这事情闹到了官府,到时败露了,该如何瞒过去……”

    扈氏心里满腔的怒意,因着拂云这句话渐至平息了下来。

    她之前不过一时起意,便给她姑苏的兄长回了信,让她替他想个法子……

    当时她只想着一了百了,若是事情失败了,大不了就直接不管不顾撕破脸皮,可眼下真到了这个关头,扈氏心里又难免生了退怯……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

    她望了一眼里间躺在床上依旧没醒过来的俞云峥,浑身如同被人卸了气力,颓唐地栽倒到了椅子上。

    整个人似魔怔了一般,双眼无神,捂着脸不住地小声喃喃。

    “……都怪俞安行那个贱人……都怪他……若不是他,我当年怎么可能会去动那个毒药,若是没有那个毒药,又怎么会牵连到我无辜的云哥儿……我可怜的云哥儿,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扈氏越说越激动,眼见着又跌跌撞撞要起身寻东西摔砸,帘子在这时被人挑开。

    门外突然透进来一束细细的光,主仆二人俱被吓了一跳。

    回头去看,只见莺歌低垂着头从外面进来了。

    一眼看到了满地的狼藉,莺歌身形微顿。但也只是刹那,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冲扈氏行礼问安。

    “夫人,老夫人说了,小郎君眼下身子一直未好,让夫人同小郎君现在收拾收拾,一道到姑苏的庄子去好好将养身子。”

    说至最后,莺歌停了停,又再加了一句。

    “马车已经备好了,在门口等着,等下就走。”

    扈氏和拂云两人对望一眼,不说话。

    春日,院子里的草木吐了新芽。

    俞安行站在廊下,长指一伸,掌心接住了一片打着旋往下落的碧绿嫩叶。

    一旁的元阑正低着头小声回话。

    今日遇上的那伙黑衣人,元阑将留下的两个活口带到了城郊的那处宅子。

    那两个黑衣人虽身形看着高大,内里却是个十足的软骨头。

    还没开始用刑呢,就已经将所有的情况都招出来了。

    “属下单独审问了他二人,两方的说辞互相都对得上,应是没有那个胆子说谎的……”

    在这之前,元阑只觉得会是李晏或李归辕派出来的人,还以为是主子的事情被他们看出了端倪,却万万没有想到了居然是扈氏在其中横插了一脚。

    “……静尘苑那边早便派了人去褚玉苑了……眼下马车可能已经到码头了,您看,要不要派人去追?”

    对着廊下几束透进来的清朗天光,俞安行半眯眼,正细细观察着指间那片叶片的纹理与走向。

    闻言动作一顿,淡淡嗤了一声。

    “不用追。不过,确实要让人往姑苏走一趟,去找一个人。”

    长削的指尖一松,那片嫩叶便从指缝间漏出,缓缓飘落在地。

    俞安行抬眼看向元阑。

    “江淮县,唐芸。”

    天际的残阳一寸一寸被吞噬。

    头顶苍穹如同被墨色浸染的宣纸,棉絮般的夜云在其中缓缓游弋,遮挡不住浓浓的月华。

    秦安开的药奏效,傍晚才服用了一剂,晚上青梨便退了热。

    俞安行低下头,额角抵上青梨,试探着她额头的温度。

    见她果真退了热,才起身作罢。

    夜幕里的星和月低低垂着。

    俞安行倚在床边。

    长发未束,身上随意披着一件月白颜色的外袍,松垮地罩住了里头洁白的中衣。

    月光清溶,落在他被夜风扬起的衣袂上。

    床头小烛亮着,光晕暖黄。

    俞安行却刚好处在烛光未能照亮的黑暗中,浓稠的夜色笼罩出他一个晦涩的剪影。

    月光漫过窗棂,避开他,照亮了床上人昳丽的容颜。

    青梨的眉目映在朦胧的清辉下,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

    俞安行看着她。

    眼睛却空洞没有聚焦。好像透过她,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自幼在天机阁里,泥淖与鲜血裹挟,他对情与欲嗤之以鼻。

    直到那一场家宴。

    他的自持,悉数崩塌。

    他难以置信,偏又无法控制地沉沦。

    说到底,他也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甚至……她还入了他的梦……

    初始,无以复加的羞恼在澎湃,最后,又莫名其妙湮灭,在心底萦绕成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直至今日,她替他挡的这一剑。

    那些被他勉力按捺下的情绪,全都叫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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