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庭春昼: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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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圣上这伤定是因姜采女来?的。周守恩如此想时,抬眸瞅一眼正为圣上包扎的季远季太医,见季太医虽神色恭谨地?半点波澜没有,但大抵心中也正如此想。

    幽兰轩那位,真真是个铁石心肠的蛇蝎美人,拿心头血去?浇也捂不热的,圣上这都是被咬的第二次了,这一次应算是彻底看?清了这女子的蛇蝎心肠,再不会被她骗了吧!

    周守恩边暗想着,边见圣上在身?上伤口被处理好后,拢紧了衣裳,将沾着血迹的双手浸在了宫人跪捧着的温水金盆中。

    圣上缓缓撩水洗着手,鲜红的血色漫浸在盆中漾荡成一片模糊的红。周守恩在旁试着悄揣圣上心思,因从圣上沉冷的面色中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能依常理推测,圣上这一回,应是彻底对姜采女死了心吧。

    但将手洗净后,圣上就令众人都退出去?,周守恩稍等?了一等?,见圣上对他没有任何吩咐,似是今夜不会对姜采女有任何处置。

    周守恩走在退出的众人最后,跨出门槛时反身?要?将殿门阖上时,见坐在灯树旁的圣上,慢慢弯下了上半身?,几是将头埋在了膝上,像是风雪中被压弯脊梁的松柏,圣上身?形被罩在灯树连结的阴影里。

    无论如何,就算圣上还是杀不了姜采女,上回都将姜采女幽禁了一段时日,这回好歹要?比上次惩戒重一些吧。

    周守恩是夜如此想,可翌日仍是没有接到圣上对姜采女的任何处置,且这一回竟连禁足都没有,以?至周守恩都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是不是圣上心口处的伤,与姜采女没有半点干系?

    可定是有干系的,因自那一夜起,圣上既未再踏足幽兰轩,也未再令人接姜采女到紫宸宫来?。日常圣上也不再问姜采女的事,不会宫人禀报姜采女略咳嗽了几声,就又是送炭火裘衣,又是令太医把平安脉。

    圣上心口受伤的事,自然?如上次被刺杀遮得密不透风,除几名御前?心腹,无人知晓。

    幸而因近年底,官员都将休沐,朝事也不繁忙,圣上可以?在紫宸宫内静养伤体,无需因上朝等?事劳心劳神、在外走动。

    原先与太后娘娘“母慈子孝”时,圣上每日还会往永寿宫中问太后安,但这事早因姜采女断了,圣上这“不孝子”与太后面上就不和,如今身?上有伤时更就不会往太后处走动了。

    只是圣上日常在他眼里虽看?着是在静养,也不知圣上本人是不是真能做到是在静养。

    与第一次被刺杀不同,那时圣上龙颜大怒将姜采女幽禁在幽兰轩后,日常虽不再提及姜采女其人也没有与之相关的激烈举动,但其实心里一直憋着愤恨的火焰,紫宸宫上方似时时是雷雨前?的天气,有闷雷阴霾笼罩着,知情的心腹侍从都知圣上心内因姜采女怒恨焚灼,御前?伺候时都打叠起百般的小心。

    可这一次,周守恩感受不到圣心烈焰焚灼的愤恨。不似那时紫宸宫似是雷雨来?前?的紧张与闷灼,如今紫宸宫就似这冬日凛寒的天气,茫茫大雪无边无际地?掩盖着天地?,吞噬了一切声音。

    圣上心似静得很,就像紫宸宫外冬日的雪,无边无际的冰白,荒茫,空寂。

    周守恩眼里的圣上,在遇见姜采女之前?与那之后,几乎是两个人。就当周守恩觉得现在的圣上,似是回到了遇见姜采女前?时,可一夜落雪,他望着圣上不顾伤体一人走至雪中,又不由在心内悄悄地?改变了想法。

    圣上并没做什么?说什么?,只是在静寂的深夜里披着大氅在雪中走着,走了很久很久。

    临栏时,圣上将积在栏杆上的雪抓了一把在手中,缓缓攥紧时越发坚硬的雪团突然?又在手中散裂了开来?,大半溢出了指缝。圣上松开了手,掌心剩下的雪花被冷风呼啸着又吹走了大半,只留一点凝结的雪晶在掌心。

    圣上低眸看?着那一点欲冻不冻、欲化不化的雪晶,微微笑了一笑,任那一点雪晶随手垂下时落在了雪地?里。

    周守恩忽然?就明白了一件事,从前?他总觉得要?是姜采女死了就好了,姜采女死了,圣上心中的毒疮也就挖去?了,尽管会一时留下伤痕,但随着时日久了也就淡去?了。

    可那一夜他看?着圣上走在雪地?的背影,心中忽然?明白,姜采女死活并不重要?,无论她是死是活,她离圣上是咫尺之距还是天涯之远,她这一世都缠在圣上心里,是圣上永远解不开的结。

    圣上不再问姜采女的事后,周守恩原也不该在圣上面前?再提起任何与之有关的人和事,可这眼下有一件事被太医和宫人传话到他这里,他不得不禀报给圣上,也不敢不禀报给圣上。

    姜采女怀孕了。

    第 65 章

    虽然圣上那夜后未再?踏足幽兰轩, 但对轩内的姜采女没有任何处置,从前?给姜采女的诸多特别待遇也并没有削减,季太?医仍如先前?圣上吩咐, 每隔几日就给姜采女请一次平安脉, 因?而在今晨把脉时发现了姜采女已有身孕月余。

    消息递到他这里?时, 周守恩刚要吃惊就将惊意放下了。

    这一年来,圣上对姜采女颇多恩宠, 且无论对姜采女是爱是恨时,都没有赐过她避子汤, 如这般姜采女还不能怀孕,那他周守恩也要相信外面圣上龙体有恙、难有子嗣的传言了。

    原该是自然而然的好消息,这消息如放在圣上受伤之前?,圣上应是十分欢喜的,可偏偏是搁在现在这当口。

    周守恩为?此感到十分头疼时,这等大事?他也不敢耽误不报,只?得在季远季太?医看?着客气实则甩包袱的一句“有劳周总管”中,硬着头皮往殿内走去了。

    圣上正站在书案前?写字, 写了许多幅都不满意,有些就扔在案边的火盆里?, 有些就拂袖扫开,凌乱飘铺在地砖上, 令殿内的金砖地看?着也白茫茫一片, 就似殿外不化的冬日冰雪。

    因?一幅幅都是御笔, 周守恩步伐极尽小心,几是踮着脚底绕走过那一张张雪白的宣纸, 终于走到了离书案不远处。

    他躬着身向圣上禀报了姜采女有孕的消息,见圣上原在纸上肆意挥写着什么, 听到他的禀报,青玉管紫毫御笔就顿停在了纸面上,浓黑的墨汁顺着紫毫洇染,雪纸上的一点墨迹晕染扩散开来,一幅将?要写好的字就又废了。

    圣上却没将?这张明显的废字扔到一边,身形因?他所禀报的事?僵凝片刻后,手中挥毫继续,似看?不见那刺眼的墨点,边写着字边问:“她知?道了?”

    周守恩恭声道“是”,垂手静站在旁,等着圣上进一步的吩咐。

    如姜采女只?是个寻常采女,或是之前?仍被圣上宠爱着的女子,当其有孕,司宫台当按规矩安排照料怀孕生产之事?的嬷嬷、准备滋补用品婴儿衣物等。这些无需圣上吩咐,底下人就会?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他周守恩也向来是个力求做事?妥帖的人,可却不知?道这时该不该做这妥帖的事?。

    只?能等着圣上的指示,周守恩屏声静气地侍在一边,默默等待圣上对姜采女孕事?的态度,见圣上正在纸上写着“采采流水、蓬蓬远春”之句。

    圣上书写得很慢,速度几如初学?字的孩童,一笔笔地写至“春”字最后一画时,那一横在纸上颤了一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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