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槐树纪事: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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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的代表,投给北京的论文被选中,特地来参会研讨的。

    南北留在?教室里,老师跟她?说话,老师能感受到?她?丰沛的情感,但不?晓得原因。她?出来时,见章望生还在?门口,他看起来,很?有些知识分子的味道,戴着眼?镜,非常斯文儒雅,猛得一照面,有点二哥的意思。

    “在?这念中文系啊?”章望生还是?跟她?打了招呼,他想,无论如何?,最基本的招呼总能打的吧,他不?算太年轻,也不?算老,装作没看见是?很?幼稚的,显得没器量。

    他也不?晓得该怎么称呼她?,印象里,她?妈妈当年喊了她?的名字,却没听清楚,只晓得姓黎。

    真是?好些年没听过这声?音了,跟天?边传来的呢,非常不?真实,南北看着他,心想他是?三十岁的人了,三十岁了。他看起来依旧挺拔,很?整洁,白衬衫配长裤,是?个英俊的男人。

    可真够尴尬的,他是?刚念上大学吗?南北冷峭地弯了弯嘴唇,上头涂着鲜亮的口红。

    “不?是?。”南北觉得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她?也没说自己念什么,不?必说,他不?配晓得自己任何?事。

    章望生又低声?说:“我请你吃个饭吧。”他觉得自己鬼迷心窍,本意是?打个招呼就走,两人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多少?年了,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内容,也聊不?到?一块去?。

    南北都觉得好笑了,他以为他是?谁?想请她?吃饭的人得排二里地远,他把自己当什么?还是?兄长吗?她?可早不?姓章了,也从来不?姓章。

    但这顿饭还是?吃了,她?叫上同?学,点名去?莫斯科餐厅吃俄餐,同?学们没来过,有点不?好意思,这儿宫殿似的,旋转门进来还真有些晕。南北叫来服务员,咨询几句,点了奶油蘑菇汤、闷罐牛肉、带火腿的沙拉、烤肠、面包,搞了一桌子,青春男女围坐,到?现在?还没闹清楚章望生跟南北什么关?系。

    “与时,介绍介绍呗。”同?学冲她?眨眼?睛。

    南北很?讲究地喝起蘑菇汤,说:“老熟人,正巧碰见了就吃个饭。”

    章望生是?非常谦和的,他话不?多,学生瞧见他的公文包,问他是?不?是?在?农学委工作。

    几个学生挺热情,很?乐意跟陌生人交谈,他们一直不?停问,章望生便很?平静地说了自己的事情。

    南北慢条斯理吃东西,早不?需要狼吞虎咽了,她?变得很?从容,食物不?再是?充饥的东西,而是?要充分品尝,味蕾需要仔细感受。

    她?晓得了他现在?在?省城工作,农业部门。章望生一开始是?在?县气象局,七七、七八年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没能参加高考。不?过,七八年年底县里一些部门急需相?关?人才,在?社会上招聘,组织了一场考试,他考到?了气象局,后来,几经借调,最终在?省城落脚,在?经济小组研究起农村改革。

    当然,她?也不?懂这个农村改革是?改什么,笼统听人说乡下弄了包产到?户,早该这样的,南北想道。她?也不?晓得,章望生这些年,经常外出,跟着一群人跑到?安徽几个包产到?户的发源地,白天?走访村民、干部,晚上点灯写材料,一夜不?睡,写调查报告不?是?想象出来的,要实际去?走走,看看,一切都得是?真实的。他们回到?本省来,又考察起自己很?熟悉的公社,章望生在?省城里当了大官,这是?月槐树社员们最爱传的话,他哪里是?什么官,也跟人说不?清楚。李大成开始巴结他,运动?结束了,李大成这样的人,摇身一变,成了新政策的积极拥护者,他们是?变色龙,永远能跟上时代的发展。章望生对他很?厌恶,避免接触,他来月槐树附近几个公社做调研,都是?非常低调的。

    “来,我们敬章望生同?志,虽然学历低,但是?一心扑在?老百姓身上,非常伟大。”南北举起酒杯,人都当她?是?真心的,笑着跟上,她?却没喝,“俄国只有一位梅什金公爵,可咱们却到?处是?公爵,眼?前?的同?志,就是?一位公爵。”

    南北挖苦他,学生们没听出来,忙着敬酒。

    章望生跟学生们道了谢,人家敬他,他客客气气回酒,说:“言重了,我不?是?什么公爵,只是?一个普通的农业工作者。”他语气特别?平和,一点也不?像吃过许多苦的人,他也没什么激烈的情绪,从不?跟人聊过去?。没有人再批|斗他,也不?用一遍遍写认罪反思的材料,他能看书、工作,一个人很?安然地做点事,这就够了。

    他习惯了独居,一个人伏案忙到?很?久,桌边放着一杯热茶,一叠花生米,窗户底下就是?架着的黄瓜、豆角,省机关?职工大院里种满了菜,他还栽上月季,学了点园丁的手艺,翻土、分株、嫁接,一棵上头开几种颜色,花朵肥大,院里的人都非常喜爱。章望生这人话很?少?,也没见家眷,人一要给他介绍对象,他就婉拒了,完全不?想打破一个人清净生活的状态。

    “可公爵毕竟很?虚伪,大家日常中应该避免跟这种看起来是?个好人的人,”南北站起来,她?走到?章望生身后,手搭在?他椅背上,“打交道,他这样的人,最具有迷惑性,谁沾上他谁倒霉,别?看他和和气气哪天?捅你一刀,你都没一丁点防备,你血都要淌干了,人还一脸无辜,继续当好人,谁也识破不?了,指不?定旁人背后还要说你没良心是?个白眼?狼。”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晓得南北突然这要干什么,她?显得特别?高傲,特别?不?屑。

    章望生坐那不?动?,他不?说话。

    南北的手挪到?他肩上,他像是?颤动?了一下,她?笑眯眯告诉大家:“今天?请咱们吃饭的章望生同?志,别?看只念过两年高中,想要骗在?座的诸位,容易得很?,你们是?不?是?觉得他人看起来不?错?可他这个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谁信谁就是?个蠢货。我跟他很?多年没见了,他有家室的,还来找我吃饭,装文化人,装大款,你们问他话时我心里早吐八百遍了。”她?哈哈大笑,惹得周围顾客都往这瞧了。

    大伙尴尬不?已?,事情一下搞成这样,坐是?没法坐了,陆续站起来,叫南北跟他们一块儿走。她?没走,章望生抬眼?看看她?,去?把账结了。两人一前?一后出来,他下了台阶,转身跟她?说:

    “我今天?冒昧了,不?晓得你心里还这么厌烦。”

    南北冷笑:“你太看得起自己了,章望生,你又老又穷,今天?非得跑我跟前?装,我本来懒得搭理你这种人,可都到?这份上了,我不?陪你演一场你该多失望呀?”

    章望生一点都没生气,满心悲凉,他已?经很?久不?去?想从前?,也没有这样的情绪了。

    “回去?跟邢梦鱼吹北京之行吧,啊,还有你的孩子们,他们会骄傲有个去?过北京的爸爸。”南北恶狠狠盯着他说,章望生怎么过得好起来了呢?他该在?月槐树穷死,生一堆猪狗不?如的娃娃,挤在?破草屋里,一辈子休想离开月槐树,生是?那片土地的人,死是?那片土地的鬼,世世代代,永不?翻身。

    她?恶毒畅快地想着,章望生很?平静地说:“我们分开好几年了,也没有孩子。”

    南北懵了一下,她?觉得不?可思议,就这样了?他为了一段维持很?短的婚姻,就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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