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太子是我前夫(重生):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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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他身边得用的长随匆匆打马归来。

    李蒙眉眼一肃,快步返回值房,待得那长随一入门便阖起门,道:“如何?老师如何说?”

    李蒙口中的“老师”便是文渊阁首揆,内阁首辅刑世琮,也是大皇子的外祖。

    那长随附耳道:“刑首辅让大人尽力配合那位顾大人便成。”

    李蒙长眉一松,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

    老师既如此说,想来三法司会审老尚书的案子于大皇子是有利的。

    既如此,那便没必要让人去大理寺狱盯着了,忖了忖,他对身边的长随道:“让守在大理寺狱的人都回来,陆拙那人性子虽火爆,但心思细得很,没得必要去盯着了。”

    ……

    大理寺狱。

    “老尚书想见你,本官便带你来。你若是有甚话想问,也借着这个机会问罢。”陆拙叹了声,老尚书的身子还不知晓能撑到何时,兴许连三法司会审那日都等不到。

    顾长晋从陆拙带他来大理寺便知晓,他口中想说的人便是老尚书。

    老尚书乃上京德高望重的三朝重臣,便是入了狱,旁人也不敢磋磨,心思玲珑如李蒙更是恨不能把他高高供起来。

    是以范值住的这牢房条件好极了,软褥厚被、书案明灯、茶盏小几一应具有,不知晓的还当这位老大人是来大理寺狱体察民情来了。

    狱卒毕恭毕敬地开了锁,也不敢多逗留,将钥匙往顾长晋手里一放便出去了。

    陆拙阔步入内,拱手道:“老大人,我把允直带来了。”

    范值坐在软褥上,闻言便抬眼向顾长晋看来。

    顾长晋上前恭敬见礼,郑重道:“下官见过范大人。”

    范值笑道:“这里没有范大人,只有罪臣范值。”

    说着冲陆拙挥了下手,道:“你出去罢,老夫与顾小郎闲谈几句。”

    这位老大人已年近耄耋之年,这几年大抵是饱受病痛折磨,人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须发尽白,印堂透着一股腐朽的死气。

    只他那双看透世事的眼始终灼灼,清正而不浑浊。

    若非这样一双眼,顾长晋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

    忽地就明白了为何大司寇让他有话便在今儿问。

    再不问,怕是来不及。

    范值指了指身侧的蒲团,道:“坐,陪我这老头子说说话。”

    顾长晋这才发现老尚书坐着的软褥上放着两张蒲团,中间还隔着个鸡翅木小几,几上摆着个棋盘。

    待他坐下,老尚书道:“可还记得你刚到刑部时办的第一桩案子?”

    顾长晋想了想便道:“记得,是一桩偷窃案。”

    那桩案子的案情并不复杂,一个有哑疾的农户被几位邻里污蔑偷窃,想趁机霸占这哑人的田舍。

    这哑人目不识丁,口不能言,几位邻里有意设下周密的圈套,他是有冤都说不出来。

    “都说那案子人证物证俱全,你脾气倒是硬,上峰驳回去一份案牍,你便再写一份,硬生生写了二十多份,最后全堆在陆司寇案上。”范值慢声说着,跟叙家常一般,“你不知,你写的每一份案牍陆司寇都看过。后来还将你写的那些案牍拿过来给我看,说年轻就是好!”

    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他们这群在朝堂浸淫已久的老臣子曾经也有过。

    只是日复一日的争斗,年复一年的筹谋令他们渐渐磨去了这份锐气,多了一份老谋深算的心计。

    只那并不代表这样的锐气不好。

    相反,这样的锐气很好,朝气蓬勃的旭日远比日薄西山的金乌惹人向往。

    一个国家,若所有的少年郎都能有这样的锐气,该多好。

    范值道:“你与管少惟告御状后,翰林院、刑部、都察院还有大理寺都想将你们抢去自己的衙署,是我让圣上将你放到了刑部,将管小郎下放到肃州。你可知为何?”

    也不等顾长晋接话,他又接着道:“我就是怕你们会弄丢这份锐气。”

    顾长晋拱手道:“多谢老大人栽培。在下官看来,潘贡士心中也有这样一份锐气。”

    顿了顿,他道:“从都察院离开后,潘贡士一个会馆一个会馆摸过去给老大人正名,他至今都不肯认罪,也坚信他能等个公道。”

    范值道:“那小子的确是个倔驴,潘家这孩子啊,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潘家这孩子。

    顾长晋眸光微动,又听范值道:“老夫此生唯愧对潘学谅。”

    顾长晋蓦地抬眼,“老大人此话怎讲?为何愧对潘学谅?”

    范值那双饱含沧桑的睿智的眼望着顾长晋,道:“你若想知为何,那便查下去罢,老夫知你定会查下去。”

    说着,从棋盘上取下棋篓,微咳了几声,笑着道:“不说这案子了,顾小郎陪老夫下局棋如何?”

    范值面上已有疲惫之色,却对这局棋颇为期待。

    顾长晋半落下眼帘,取过棋篓,猜子行棋。

    屋子很快便静下来,只余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轻微声响。

    两刻钟后,范值盯着棋盘望了好半晌,旋即笑道:“都说观棋如观人,顾小郎到底太过心善,若你愿意舍弃几枚棋子,这局棋你早就赢了,不会如眼下这般与我的白子死死胶着。便比如这一步,若你能放弃这一子,便能吃下老夫十子,为一子而弃十子,委实得不偿失。”

    顾长晋缓缓放下一子,道:“胜负未分,老大人如何断定这是一枚该舍弃的棋子?便它是弃子,老大人又焉知这枚弃子不能走出一条活路来?”

    范值微怔。

    也不知想到什么,忽地一笑。

    黑白棋子渐渐布满了棋盘,顾长晋落下了最后一枚棋子。

    一子落,先前那些在许多人眼中该舍弃的棋子串连成一道不可撼动的防线。

    和局。

    范值端着棋篓,抬眸温声道:“顾小郎好棋力,只这局,你本可赢。”

    顾长晋道:“于下官而言,能护住大部分棋子且又立于不败之地,已是赢了。”

    “曾经也有一人同顾小郎说过同样的话。”范值放下棋篓,眼现怀念之色,道:“老夫此生唯见过一人,不舍下任何一子,将死局救活。那人走了一条极艰难的路,却当真让他走出了一条生路来,可惜啊,临到末了,他到底是心软了。”

    这么一局棋已是耗费了他泰半的精力,他放下棋篓,温声道:“顾小郎你啊,要感激嘉佑一十七年的那场大水。老夫赠你一言,这朝堂上,永远只有一人可信。你们这群小牛犊,可莫要信错人了!”

    言讫,连棋子也不收,摆摆手,便在软褥上躺下,面色瞧着,又更差了些。

    顾长晋长揖到底:“老大人珍重。”

    待他离开了牢房,范值方缓缓睁开眼,笑道:“真是不甘呐,真想看看你们这群年轻的后生能掀出怎样的风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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