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碎风月: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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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孩子,我觉得婚姻会束缚我,让我丧失创作欲。”

    “你就是想太多,糟糕的婚姻确实会使人不幸,但是幸福的婚姻反而可以让你更有驱动力……”

    母亲严雅云也接了两句说:“你现在都二十五了,办完婚事至少得二十六了吧,怀孕一年生完孩子都二十八了,还有一年的哺乳期,趁年轻身材好恢复,不然再拖几年体质都跟不上了。”

    这样催婚的话题听得她感到恐惧,她甚至觉得自己心里都还是个孩子,父母就已经开始催着她结婚生子了。

    她厌恶又反感,低着头看着碗中白色的米粒,乏味得让人没有食欲。

    耳边依然是喋喋不休地劝告,她终于忍耐不住,不想再听他们啰嗦,“啪”的一声把碗筷一扔,“我饱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才多大,为什么要天天说这个?”

    “你毕业都三年了,也不结婚也不出去社交,你喜欢画画我支持你,可是你也不能天天把自己关在画室不跟人接触啊?”

    “我就是喜欢一个人呆着,看见那些打着为我好的旗帜问这问那的亲戚朋友就烦透了!”

    “你的性格越来越孤僻了,再看看你画的那些画,又压抑又消沉,我都怕你关久了会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

    “那是工作邀约!你别管我了行不行?”

    “我是你爹!我不管你谁管你!”

    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大吵了一架。

    在这种三线小城市里,超过二十五岁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似乎就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连她一向慈爱的父母也不能免俗。

    晚饭过后,母亲跟隔壁钟朗的妈妈出去遛弯儿去了,她则躲进画室想靠画画来平复自己的心情,于是戴上了耳机,并且将声音调到了最大。

    这一呆就是好久。

    切歌的空隙似乎听到了有人喊她名字,但是她没有理会。

    再然后……

    就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抢救场面。

    “快——是突发性的脑溢血。”

    “已经出现窒息、青紫的缺氧状态,打开他的呼吸道!”

    她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白色的救护车上闪烁着刺眼的红灯,就像是她在画布上随手涂抹的那团躁郁的红。

    时至今日,她已经记不清楚当时想画的内容了。

    可是那抹红就像是诅咒一样,是一切不幸的开始。

    也就是从那个晚上开始,她的天就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痛苦的回忆像是泥石流般淹没了她,她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如同一株被滚落的巨石砸断经脉的藤蔓,从谢译桥的怀中滑了下去。

    她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揪住发根,苍白的手指在乌黑的发缝中宛如一把把冒着寒气的冰刃,将大脑中的回忆切割得鲜血淋漓。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他吵架的,如果我没有一直呆在画室里……如果我能出去看一眼……如果能早一点被送到医院,一切说不定都来得及的……”

    “他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地喊我名字的时候,我因为赌气不肯出去,就那么让他痛苦求救的情形,我连想都不敢想……”

    这些回忆是未经处理就被强行缝合的伤口,表面上似乎正在痊愈,可是在那层结痂的疤痕下,尽是触目惊心溃烂腐败的血肉。

    梁晚莺语序有些混乱,哭腔将字句冲得七零八落。

    一双温热干燥的手掌捧住她的脸,泪水随之被温柔地拭去。

    面前的男人蹲了下来。

    “无论是画画还是结婚,他的初衷难道不是为了让你幸福吗?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一听见结婚这个词,她的瞳孔蓦地重新聚焦。

    是啊,父亲一直想让她嫁给钟朗,总觉得这样一生才值得托付,才能幸福。

    所以……所以她一定要和钟朗好好走下去才行,她要把钟朗找回来。

    想到这,梁晚莺猛地站起身,将谢译桥的手拂开,“我——”

    然而刚刚情绪太过激烈,哭得大脑缺氧,起身太快又导致供血不足,刚一站起来就顿时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如断翅的鸟一般直直栽倒下去。

    被谢译桥接住的瞬间,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沉闷了许久的天终于降下了暴雨。

    铅块一样的大地起初还能抵挡迅猛的雨势,落上去的雨滴瞬间就被吸收,可是很快便再也无力抵抗,只能拢成水流,哗哗地灌进下水道。

    *

    梁晚莺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她似乎做了很多梦,混乱的、破碎的,或者褪色的、鲜红的。

    回忆被肢解,然后怪诞地拼接在现实中,吓得她喘不过气来。

    以至于再睁开眼时,她恍恍惚惚,很久都没有真实感。

    大脑似乎过载了,仿佛被什么东西挤压过又重新撕裂,疼痛尖锐。喉咙也像是吞过沙子般,苦涩又干哑。

    天花板雪白,她目光失焦,找不到聚点。

    好一会儿过去,记忆慢慢涌现,昏迷前的一切开始清晰地涌入脑海。

    她重重地闭了闭眼,呼吸颤抖。

    想要停止回忆,并且试图将那些细节赶出去。

    接着,她留意到了床边的动静。

    这里除了她还有另一个人在。

    梁晚莺转过头,眼珠迟缓地动了动,终于看清了一旁坐着的人。

    她张了张嘴,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几乎只是气音,“……钟朗,他走了吗?”

    明明语气恹恹的,听起来并不抱希望,可是红肿的眼眶中又泄露出零星期待。

    “走了。”谢译桥说。

    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的说明。

    她将头转了回去,好半晌才干涩地“哦”了一声。

    两人沉默许久,病房里安静到似乎能听见点滴落下的声音。

    就在那瓶药水快要滴完的时候,她毫无征兆地开口了。

    “我刚刚又梦到我爸了。”

    她的语调有一种彻底溃败后的平静,如同雪崩后漫无边际的死寂之地,没有一点生气。

    “我梦到他去世前那天——也是在医院里。他被抢救完以后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短暂地清醒过来然后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钟朗,可是被切开的气管已经让他无法顺利开口说话,可是我一直在想,他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在最后还在惦记着我的事……”

    “后来我又梦到了下葬的时候,他才不到六十岁,头发都还没白,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躺进棺材被埋进了那么深的地方。”

    “他一个人在下面冷不冷,怕不怕,会不会感到孤独……”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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