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钗缘: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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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你四处逛逛, 熟悉熟悉园子里的景儿。”程习真在前头领路, 一面为清殊介绍,“咱们女学分为兰心、蕙质、淑德、贤雅四院。刚入学的都在兰心院,以两年为期,期满升去蕙质院。以此类推,读完贤雅一级,方可结业。以你现下的年纪,正是要在兰心院就读。”

    这不就是类似于现代的教育体系吗?七八岁入学,十五六岁毕业,期间还有各项考试。

    清殊不由得好奇道:“倘或有年纪大的横插进来读书,莫不是也从兰心院始读?”

    一旁的程习茜笑道:“自然不是,若是真这么读下去,等升至贤雅院,可不成老姑娘了?她家人哪里肯依。因此,这也是有章程的。”

    “倘有十岁以上的姑娘来上学,便由教引娘子出一套考题,倘或姑娘有些底子,便酌情升至其他院里,免了虚度光阴。”

    清殊听得那句“老姑娘”,脸上有些讪讪。

    好家伙,读个八年书,再如何也不到二十岁,哪里就老了哟。

    不过,古人的年龄体系到底与现代人不同,也是情有可原。

    清殊正暗暗消化着,程习真又添补道:“正是这个理儿呢,姑娘光阴可贵。原先素有家里大人嫌女儿家读书久的,怕回去不好婚配,不乏有好些被家里人强领了回去。”

    清殊眉头一皱,语气一不留神便冲了些,“这怎么行?读书读一半,便要回去嫁人不成?”

    “小丫头不害臊,快休提那两个字。”程习真“噗嗤”一笑,轻嗔她一眼,复又收敛起笑意,眸中闪过一丝无奈道,“父母之言,哪里有违抗的余地,还不是说要回去便回去了。女学刚兴起那会儿,甚至一个院的人都凑不齐呢。后来有几个贵女做表率,人多了起来,可中途辍学的仍不在少数。”

    清殊抿唇不语,片刻后才问道:“就一点儿法子也没有吗?”

    “现下已经是极好的情形了,至少不曾有父母强压着回去的。原先,那才叫没法子呢。”

    程习真眸光黯淡,与程习茜对视一眼,俱都想起几年前的那桩公案。

    前些年的淑德院里,出了个极有才名的姑娘。不仅通晓琴棋书画、甚至连隔壁学塾的四书五经都装入腹内。有次,教引娘子命众女作命题诗文,旁的贵女堆了满纸锦绣,只有她,托物言志,竟生生写出一篇经世之道来。

    原来,姑娘时时偷听隔壁先生讲学,知道这世上不仅有弹琴刺绣的风雅学问,更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鸿鹄之志。

    人一旦开了窍,眼前的迷雾就会消散。

    姑娘不懂何为女子“该”或“不该”的学问,她只知道,胸中仿佛有一颗种子,生根发芽,极欲破土而出。

    看到这篇文章,娘子先是大喜,后又大惊。

    最终,它被呈在了教引大娘子、赵女官的案头。

    熹微烛光下,她反复诵读了数遍纸上的文字,直把每一句都烙印在了心口。

    良久,室内唯余她无力的一声叹息,与近乎呢喃的话语。

    “为何是女子,又为何不能是女子?”

    最后,那张蕴玉藏珠的宣纸,却在火苗上,燃尽成灰。

    赵女官命众娘子不许再提此事,又命当时的学生三缄其口,只当从未有过这篇文章。

    可是,倘或一个人的思想有了转变,灵气到底隐藏不住。

    她开始明辨是非,知晓对错,勇于反抗,不再唯命是从。

    数月后,一封退学书递到了学里,来者是姑娘的父亲──朝中重臣,户部尚书卢方槐。

    随之而来的,是卢大人客套有礼的说辞。

    “小女已到适婚之龄,配了裘大人家的小儿子,特来同姑姑请辞。多谢姑姑多年教导,实在费心。只是小女秉性顽劣,多余的学问反倒移了她的性情。”

    听得这番话,赵女官第一次失了涵养。

    她千方百计护着的学生,数十年难遇的女中君子,竟教自己的父亲生生断了学路!

    那裘大人家的儿子,素来是出名的纨绔。

    为着折断女儿的羽翼,竟胡乱将她许给这等人。

    一连数日,为了这个姑娘,赵女官四处奔走,豁出一切,不惜求到皇后娘娘面前,只说左不过两年功夫,待姑娘学成,再作打算也不迟。

    可这权宜之计并未奏效。

    皇后娘娘迟迟不答话,赵女官心下一凝,抬头却见娘娘脸上竟有哀戚之色。

    “锦瑟……你来迟了,那姑娘……”

    娘娘的话未尽,有内监替她续上。

    那一瞬间,赵女官只觉耳中轰鸣,如坠冰窟。

    “……甚么?翩雪她……”

    卢尚书家的嫡长女,卢翩雪,于今晨在家中自缢。

    衔金含玉出生的贵女,自缢。

    她以如此酷烈的方式,燃尽身体里最后的焰火。

    为着虚无缥缈的志向,为着心中那团尚在襁褓中的火苗,为着挣出泥泞的那一丝微小的希望……

    值得吗?

    后来,赵女官无数次问自己,她授与姑娘诗书,教她们自立于世间,到底是对是错?

    温室的花骨朵,倘或不曾见识外头的风雪严寒,便不知这世间有松柏的苍翠,有云雀的自由。

    可她们却能安稳一世,仍做一朵盛开的花,姣妍地依附树木生长。

    不至于蚍蜉撼树,试图以脆弱的茎叶,飞蛾扑火般撞开精致的牢笼。

    落得个零落成泥的下场。

    辗转难眠的夜里,赵女官找出藏在匣子底下的半篇文章──虽付之一炬,却到底不忍心,抢了半张回来,悉心留着。

    借着昏暗的烛火,她抚平上头的每一寸褶皱。

    “红妆亦有凌云志,饮将鲜血代胭脂……”

    她反复咀嚼这句话,最终,眼神平静而坚定。

    何其有幸,她能教出这样的学生。

    倘或有先驱者以身殉道,后继者岂能怯懦?

    那日后,赵女官长跪坤宁宫外三日,求得一道懿旨,凡入女学者,非自愿不得辍学,倘有外力相逼,可请皇后降罚。

    自那日起,至今日,女学方才有片刻安稳。

    听得程习真寥寥数语,清殊沉默许久。

    她从未想过,这所在她看来平平无奇的学堂,竟有人用命去争取。

    也是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姐姐很久之前说的那句话。

    “你弃之如敝履,却是叫旁人争得头破血流。”

    同样,她也是第一次如此真切体会到,一个女子活在世上的艰难。

    “是我不好,开学头一天,就说些让你不高兴的话。”见清殊情状,程习真又扬着笑脸,与习茜你一言我一语地逗她说话。

    清殊捧场应和,心下到底没了方才的兴味。

    程习真最是敏锐的,心思一转,又弯着眼道:“来,方才给你介绍了各院的规制。现下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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