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僧: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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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的阳光里斜睨了缁宣一眼,是一种肝肠寸断的鄙夷。

    而缁宣就简单得多,他无法面对的,只是她。他很清楚他本能的自私多么令她失望,他试图辩解,也试图打破这无止境的沉默,“鹤年出的这主意,尽管有些冒险,可也不是没道理。要是我们俩绑在一根绳子上,更是谁也别……”

    话没说完,芸娘就立身起来朝床上走去,“我明白的。你也快走吧,一会秋雁就要回来了。”

    缁宣走出来,迎着蓊薆掩映的长阶往下去,身段依然是风流倜傥,但心里骗不过自己,这是一场落荒而逃。

    他心痛欲裂地感激着她,在这个落幕的时刻,还肯替他维护一份男人的体面,没有使他太难堪。

    作者有话说:

    了疾:糟糕,又把想问的事抛在脑后了。

    月贞:你最好永远别想起来问。

    ? 60、迷归路(十)

    这一段忐忑的日子内, 人人不安,各自擘画。芸娘的事情月贞这会帮不上忙, 便在这令人不安的闲暇里打算起她自己的事。

    了疾那头是如何打算她不管, 她这头倒是先打定了主意要与蒋文兴断绝关系。这夜便约了蒋文兴到房里来。众人都睡下了,她却轻妆未卸,还特地将髻上散乱的发丝抹了些头油, 端庄地重新挽好。

    她照着镜子,庆幸还为时不晚,还有余地挽回这一个不算错误的错。

    她坐在榻上, 倒从未像今夜如此郑重地等待过蒋文兴。从前等他时,多半是怀揣着一份兴奋而脸红的期盼。此刻坐在这里, 心内只有一片静谧的踏实。

    蒋文兴同样怀着他自己的一份打算趁夜而来,月色溶溶, 照得他前所未有地情绪高涨。缁宣那头的五千两有了着落, 说是这两日就给他;严大官人那头的买卖也差不多商榷定了,是一项木材生意。

    听说北边有战事, 那一带大大小小瘟疫不断, 死的人多, 许多行商都不肯往那头去。有道是富贵险中求,他与严大官人筹算着花一笔大本钱置办批柏木,运到凤翔府卖给那些棺材铺子。

    这一去少不得大半年光景,因此从前避忌不想的事走前都得有个明了打算。他原以为这决断很难下,想不到真是事到临头, 又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定了的事。

    这厢敲开月贞的门,月贞擎着一盏灯,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卧房里走。走到榻前, 月贞微笑着把灯搁在炕桌上, 去给他倒了盅热腾腾的茶来,“我刚瀹好你就来了,还真是会算时辰。”

    她今夜似乎也有些不一样,一应穿戴都规规矩矩的,不似往日散漫。脸上的笑也是热络的,那热络又分外正经,像是款待贵客。

    她搁下茶,又转身去端了个点心碟子来,“这会还不能睡,你想必饿了吧?吃些点心。”

    今夜的一切仿佛都温和地郑重起来。或许也是蒋文兴心里存了个庄重的念头,不但月贞,连今夜的月亮他都觉着圆得格外满。

    他只管望着她笑,揿住她的手腕,语调温柔,“你坐,我有事情要和你商议。”

    月贞在那一端坐下来,也笑着,“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同你说。”

    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小炕桌,话像是一对夫妻商榷正经事。然而彼此心存的念头却是天南地北,世事两端。

    一个想的是合,一个想的是散。

    其实要合也是有些冒险的,蒋文兴仔细思量过,一则一则的风险他也都去核算。可算到头来,又觉得这种事就同他做买卖一样,无非是赌一把,大不了两个人沦落成人家的笑柄。他是男人,再担待得多一些,承担一个“拐带人口”的罪名。

    要换作从前,为个女人坏了前程名声,再给衙门折去半条命自然是不划算。可是当前,他看了月贞一眼,又觉得没什么划不划算的。

    他肯定是爱她,否则不会丢掉了一贯自私的自己。这么一想,便认了栽,沉默里笑着,那笑有幸福绰约的影子。

    两个人都觉得心上压着点分量,得拿个轻松的话头开场,于是都暂且抛开方才提及的正事。蒋文兴抬手去拣一块点心,月贞恰也将碟子端起来,这一份默契,令彼此都笑起来。然而这笑里,蕴含着相互不了解哀与喜。

    点心噎在蒋文兴的嗓子眼里,呛得他一连咳嗽几声,面红脖子粗的。月贞忙给他奉上热茶,茶汤撒了一片在炕桌上,场面一度窘乱。

    他吃了口茶,便又笑起来。月贞的这一阵手忙脚乱,他以为是为他,“噎不死我,你急什么?裙子洒了水没有?”

    月贞低头把裙拍拍,也是笑,“不妨碍,只洒了一点。你没吃晚饭?怎么吃块点心猴急得这样?”

    她难得体贴,他心里更为那打算觉得值,很有些高兴,“在外头跟人家谈事情,只顾着吃酒,饭菜倒没吃多少。”

    提起来就后知后觉地感到点乏累,他靠到榻围子上去,望向月贞,蓦然间觉得,他们像是做了一世的夫妻。那日子里有终日奔波的疲惫,也有嘘寒问暖的恬淡。

    他眼里闪烁着一点笃定,“月贞,我一定会飞黄腾达的。”

    他一喊她的名字,月贞就感到不安,像是无心中背下一笔债,有些话就变得更不容易启齿了。

    她只好继续迂回下去,“我信。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的眼光一向很好。”

    蒋文兴怀着一份被她肯定的喜悦,也愿意让好事多磨下去,“你的眼光要是有错,怎么会拣了我?”

    两个人都被这戏言逗笑了,相继在笑里沉默下去。炕桌上滴答滴答坠下水来,月贞才刚忘了搽。此刻这声音像是提醒她,她再没有空余的时间浪费给他了。

    “我……”

    “我……”

    一开口,两人倒又撞上了。月贞稍稍颔首,自觉有些亏欠了他,便谦让了一回,“你先说吧,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议?”

    蒋文兴却在想,恐怕要叫她跟着他受一段日子的委屈了。有些抱歉的意思,也是让她,“你说。我先听你说。我的事情说起来可就长了。”

    月贞偏着脸问:“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还说来话长?”

    他想着月贞的事情一定没有他的事郑重,越是重要的话,越是要留到后头讲,才显得有分量。他执意叫她说,“我的事情不急,你先说你的。”

    月贞偏回脸去,缄默了一会才开口,“我是想同你讲,你往后不要再来了。我也不会再找你。”

    她感觉到他的目光猛地扎了过来,更有些不敢看他。但话仍是要说清楚的,既然起了头,就没道理再拖拖拉拉,“咱们两个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的终归不成个体统,何苦为了这一点可有可无的欢愉,弄得个惨淡收场呢?从前是我错了,只图个高兴,凡事都打算得不够周全。要是给人知道,咱们俩都别想好过。我是个寡妇倒没什么,你可是还没娶妻。弄坏了名声,往后哪个千金小姐肯嫁你呀?”

    那头静得出奇,衬得滴水的声音更是刺耳。

    这冗长的一段话,与蒋文兴的打算南辕北辙,所以他如同是从和暖的南方走到凌厉的北方去领会她的意思,渐渐走得心存的喜悦荡然无存,只感到一片荒冷。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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