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僧: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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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招呼惠歌进来。永善是男客,不好多留,只匆匆作了个揖便错身避到外间去等候。

    里头姑嫂两个不好当着人争吵,早换了副颜色。惠歌将二人望望,笑着走到榻上来,“听说凤嫂子要回家去,我母亲在前头招呼府衙里几位大人的夫人,抽不开身,特意叫我来送送。”

    说话招来两个婆子,将几个锦盒一一揭开给白凤瞧,“听说老太太身子不好,我母亲让装了些人参,燕窝,阿胶回去给老太太调理。另有五匹料子,带回去给小孩子裁几身衣裳穿。”

    又亲自拿出两锭红字包的银锭子塞在白凤手里,“眼看中秋,给孩子们的礼,凤嫂子千万收好。”

    白凤暗里掂掂,一锭大约十两,乐得她眉开眼笑,托着惠歌的手直拍着,“太太姑娘真是客气。我在你们家没帮上什么忙不说,还叫你们破费,哪里过意得去?”

    惠歌满心不耐烦,却遵她娘的话,有礼矜贵地笑着,“都是一家人,嫂子说话太见外了些,往后千万常来走动。”

    两人一番虚伪客套后,惠歌借故有事,先辞往琴太太屋里去回话。

    甫入房内,脸上再绷不住,直向琴太太抱怨,“娘的心也好得过了头,像章家大嫂这样的人,不同她计较就罢了,还送那么些东西打发他们去。”

    琴太太刚打灵前回来,额上还系着孝布,嫌勒得脑仁疼,一把掣了递给冯妈,“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嚜,你按我的话办就是了,哪来这么些怨言?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可别学你姨妈那副样子,成日怨气冲天的,女人最忌讳这个。”

    惠歌忙将脸色转一转,笑挂在唇角,“我业已依您的话把东西送到贞大嫂子屋里了,对章家大嫂也是客客气气的。”

    丫头奉茶上来,琴太太举起温热的茶碗向纱望出去。阴沉沉的天隔着密密麻麻的纱孔,像一片蒙眼的布,望得再远也远不过四片围拢的屋檐。

    她随口说:“这就对了。咱们先给足了人体面好处,往后要用他们,他们也拉不下脸推辞。就是想推辞,想想那些好处,也舍不得推了。”

    惠歌娇嫩的脸色涌现不屑,“咱们家还有事情用他们?”

    琴太太转过眼望着她笑,“难说,先打算着嚜。娘都是为你们兄妹两个打算。”

    她抬起手摸了摸惠歌的脸,眼内有些疲惫。为了惠歌的婚姻大事,她打算得长远。但再长再远,也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头。

    女人不如男人,男人的一生有无数的可能性,遇见什么人,走上什么路,都是未知的冒险。女人遇见的人都是有数的。譬如她自己的一生,现在就是走到头了,余后送了惠歌出阁,就只剩安享晚年。

    作者有话说:

    了疾:悔不当初…

    月贞:哼,小师父请自重!

    ? 29、深深愿(九)

    惠歌去后, 时值正午,月贞恨不得早点打发她哥嫂家去, 急着叫丫头摆过午饭, 又吩咐人将东西收拾到马车上去,而后与白凤打帘子出来。

    不想了疾也在外间坐着,没听见什么时候来的, 正与永善客气话别。

    他们夫妻俩来时是了疾招呼的,这会要走,他自然也该到场送一送。这是他对自己说的道理, 当迎头看见月贞,心里马上明白, 这不过是欺瞒佛心的一个借口。

    这厢送了兄嫂登舆,二人一并折返园中。昨夜下过雨, 天这会还是阴翳不晴, 满园荒烟残叶,落红成罽, 衬着处处白灯灵幡, 真是对时对景。

    月贞对这宅子的印象, 从最初到现在,就是办不完的白事。她心里有些灰淡淡的,想是要走快些甩开了疾,脚下却是软绵绵的,快不起来。

    她低着下巴颏盯着脚下湿淋淋的路, 也不讲话。眼角余光却管不住地往他微润的袍子上溜。

    “大嫂。”

    了疾忽然启口。她忙伸直了腰,做出爱答不理的态度。

    了疾心里斟酌着道歉的话, 然而也有些难出口。只怕旧事重提是将她“没廉耻”的话又着重重点一番, 她要是多心, 反倒不好。

    他缄默片刻,把语调放得缓慢轻柔,希望她能懂他心里的抱歉,“方才舅爷舅奶奶走时,似乎脸色不大好。你们吵架了?”

    “与你什么相干?”月贞剔他一眼,又恐语气太凶,稍稍放软,“我们自己家的事情。”

    了疾脸上微讪,不过好歹探出来她果然还在生气。他转着脑子想该如何赔礼,却不得要领。他甚少得罪人,就是真不留心得罪了谁,也无人同他计较。

    想不到现下遇着个最爱与他计较的,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下搭讪,“近来我也听见些风言风语,那都是底下人瞎传的话,大嫂不要放在心上。”

    这倒好了,月贞更觉丢脸。却也怪,丢脸这回事,在别人面前是抬不起头来,在他面前,反而把头抬得高高的,“怎么,连你们那头都知道了?这下可是连我也算在里头了吧?说我们章家的人穷极了,个个手脚不干净,个个都是贼!”

    “我并没有这样想。”

    “只怕你心里这样想,嘴上不说罢了。”

    了疾只恨不能将心剖给她看看,“你当我是那样的人?”

    月贞瞪着眼,见他扣紧了额心,心里总算出了口气,“你虽不这样想,管得住别人也不这样想?你们家这些人原本就瞧不上我,这回可有话给他们议论了。”

    了疾舒展眉头,心平气和道:“流言纷扰,不乱其心。凡事只当它是一场修行,就没什么要紧。”

    月贞平日就烦他这老僧入定的从容做派,当下又恨起来,“我修什么行,我又不去做姑子!什么事到你口里都说得简单,嚯,敢情人家不是在你背后指指点点!”

    她急起来,不知胳膊碰到哪里,头顶的花枝唰啦啦抖落好些雨水。了疾忙牵着大袖遮在她头顶,自己兜头浇了一脸水珠,难见的一身窘迫。

    他把唇上的水滴抿干,仰头笑了笑,“留点神,这个天淋湿了最容易招病。”

    月贞看着他打湿的肩头与袖管子,心里有些想宽宥他了,脑子却不允许。他前头说她没廉耻,无非是因为她太过主动的缘故。

    姑娘家一主动,就显得不够矜贵。这倒不是从书上看来的,是她自己的领悟。

    所以情感上越是要原谅他,理智上就越是瞧不起自己。她自己同自己较劲无果,恼得将一切罪过都归咎给了了疾,一个冲动下,提着裙子在他膝上踹了一脚,“要你多管!”

    了疾趔趄一下,惊骇不已,举目望去,月贞业已提着裙子走到前头去了。

    他没计较,认定她生着一场大气。还要想法子哄她高兴,转头便寻到霖二爷房里来。

    阖家上下,论对女人最有办法的,霖二爷当仁不让,谁叫他常年在女人堆里翻滚,是脂粉阵里的领袖。

    赶巧在院门上碰见芸娘,她刚打灵前过来,一身重孝,隔着鬓边坠的孝巾照了疾一眼,“鹤兄弟,你这一身的水哪里弄的?还不快换了去,仔细病着。”

    了疾慌张一霎,付之一笑,“二嫂,霖二哥在不在家?”

    “想必在的,下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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