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怜: 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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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闭的殿门被他推开,微凉的夜风从四面八方涌入,拂面生寒。

    “皇叔留步——”

    在他即将彻底行出偏殿时,身后传来少女带着气音的急促语声。

    摄政王回过头去,看着今日盛装的少女提着她繁复的裙裾,艰难地追上前来。

    李羡鱼气喘微微,纤长的羽睫随之轻颤,分明是害怕,但仍旧是执着地追问:“临渊是犯了什么错吗?皇叔要罚他。”

    她福身下去,羽睫随之压低,害怕的情绪似乎渐渐淡了,担忧占了上风。

    她努力地为临渊求情:“他是奉嘉宁的命出宫的,若是皇叔因此恼怒,便请责罚嘉宁便好。无论是禁足,罚跪,还是誊抄女则、女训,嘉宁都愿意认罚。”

    摄政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从他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少女鸦青的发,纤细的颈,以及被夜风吹起,芍药花般盛开的红色裙裾。

    她今日穿得罗裙是那般的红那般的艳丽,刺目得像是铺开的血色。

    摄政王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厉声训斥:“既不回来,便是不忠!何必再等!”

    他说罢,不再停留,拂袖大步而去。

    夜色里鹰眸深戾,似携着雷霆之怒。

    “皇叔——”

    李羡鱼提着繁复的裙裾,无论如何努力,也追不上他。

    唯有眼睁睁地看着摄政王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人群散尽,李羡鱼孤零零地回到披香殿里。

    明月高悬,寝殿安静。

    她独自在临窗的长案后坐下,指尖紧攥着自己的袖缘,心绪乱做一团。

    她不明白,皇叔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没有将人扣下吗?

    还是,借此让她死心,好为她换一名新的,宫中认可的影卫?

    如今宫门已经下钥,她除了披香殿,哪也不能出去。

    那等明日,等明日天明,她想法子出宫去摄政王府求求皇叔,有用吗?

    还是,应当去求太子皇兄?

    抑或是宁懿皇姐?

    她胡乱地想着,袖面上绣着的连枝海棠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她揉得皱成一团。

    而放在长案上的银烛灯也渐渐消减了光辉。

    其中的红烛将要燃尽,烛芯沉在流淌的蜡泪里,奄奄将熄。

    李羡鱼取过银簪,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烛芯。她心神不宁,甚至都想不起,唤月见重新换一根红烛过来。

    夜风穿堂而过,将凤凰树摇动的叶影斜落在她身上,潮水般起落,时有时无。

    蓦地,寂静的殿内传来‘啪嚓’一声裂响。

    李羡鱼一惊,手里的银簪失了分寸,彻底熄灭了烛火。

    殿内骤然暗去,像是整个披香殿的夜色都潮涌过来。

    李羡鱼却只是抬眼,往声来之处望去。

    她看见多日未见的少年正俯下身去,拾起地上散落的梅瓶碎片。

    “临渊?”

    李羡鱼一愣,心上高悬的巨石像是徐徐落了地。

    她轻轻松开了紧攥的袖缘,从玫瑰椅上站起身来,往长窗前行去,半是高兴,半是嗔怪地小声道:“你总算是回来了。”

    临渊拾起碎片的动作一顿,语声微哑:“抱歉。节外生枝,耽搁了几日。”

    李羡鱼想了想,没有责怪他。只是莞尔:“你回来便好。”

    她见临渊仍在捡拾地上的碎瓷,便也半蹲下身去,伸手去拉他的袖口:“先别收拾了,今日是中秋,小厨房里做了好多月饼……”

    她话至一半,语声倏然顿住。

    鲜血如线,顺着少年修长的手指滴落,砸在她的手背上,殷红滚烫。

    “是碎瓷割到了吗?”

    李羡鱼眉心蹙起,立时自屉子里摸出一支火折子打亮,往他的指尖照去,担忧道:“要不要紧?”

    火光驱散殿内的夜色。

    李羡鱼这才看清,临渊的手上并无伤口。

    鲜血是从他紧束的剑袖中淌下,一道红蛇般蜿蜒过他筋骨漂亮的手背,染红了手中的碎瓷。

    “这是怎么回事?”

    李羡鱼羽睫轻轻一颤:“我去让月见她们去请太医过来。”

    她想起身,却被临渊紧握住衣袖。

    “不必。”临渊抬眼,一双本就深邃的凤眼在夜色中愈显浓黑:“只是一点皮外伤。我自会处理。”

    李羡鱼并不放心:“可是——”

    临渊垂下眼睫,低声打断了她:“我信不过旁人。”

    李羡鱼拗不过他,唯有让步:“那我去给你拿药来,至少先将血止住。”

    这次,临渊没有拒绝。

    他松开了紧握着李羡鱼衣袖的手。

    李羡鱼立时站起身来。

    她小跑到箱笼前,将里头所有有关外伤的药都抱在怀里,又打了一盆清水,拿了干净的绣帕与纱布。

    她将药,纱布与清水放在临渊身侧,又将绣帕浸进水盆里,往他身侧跪坐,借着窗外的月色,将他紧束的剑袖解开。

    随着衣袖轻轻往上褪去,一道狰狞的刀伤出现在李羡鱼眼前。

    伤在小臂,伤口极深,即便已经草草包扎过,但仍未止血。

    李羡鱼往里轻抽了一口冷气,小心翼翼地将他随意包扎的白布解开,又将盆里沾了水的绣帕拿起,想试着先将旁侧凝结的血迹拭去。

    “我自己来便好。”

    临渊似是仍旧不习惯旁人的触碰,便从她的手中接过了帕子,迅速擦拭起其上渗出的血迹。

    他的动作很快,几个起落间,铜盆中的清水便染上一层红意。

    少年的面上却始终无甚神情,像是早已习惯了疼痛。

    李羡鱼在旁侧看着,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又不敢打扰他,生怕他分心弄伤自己。

    她想,这几日,临渊一定是寻仇去了。

    向那个一只耳朵的男人。

    终于,伤口洗净。

    李羡鱼敛下思绪,将放在身侧的瓶瓶罐罐一一拿给他。

    “这些都是外敷的药。”

    “白色这瓶是白药,用来止血。黄色这瓶是镇痛,还有红色这瓶,里头装得是白玉膏,防止留疤的。”

    临渊颔首,利落地上药,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包扎好。

    李羡鱼一瞬不瞬地看着。

    直至见伤口包扎后终于不再往外渗血,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也许就像临渊说的,真的只是一道皮外伤,过几日便会好全。

    她想,无论如何,总之回来了便好。

    皇叔说过,不回来,便是不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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