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风不偷月: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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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一勺喂给项行昭,粥从嘴角流下,要擦掉,味道不够要夹菜,菜不合意吐出来,他就伸手接住。

    项環“啧啧”感叹:“爸,明章对你多有耐心。”

    项行昭今天很老实,但进食速度比平时慢,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项明章,仿佛想延长祖孙相处的片刻。

    吃完饭,齐叔推着项行昭在前面走,项環在后面对项明章悄声:“过年受了刺激,你爷爷更糊涂了,经常呆呆的好久不动,血压忽高忽低的。”

    项明章说:“调养一阵看看吧,不行就住院。”

    项環道:“是提了项珑的缘故。”

    项明章说:“上次是爷爷自己提的。”

    “我不管谁提的。”项環借着项明章有求于她,干脆明说了,“项珑的下落你知道,但他暂时最好不要回来,你爷爷经不起刺激了。”

    项行昭是最希望项珑回家的,外人都瞧得出,项明章不说破,也不保证:“嗯,我心里有数。”

    餐厅外等着一辆行政加长的帕拉梅拉,以前是项行昭的日常专车,生病后用得少了,一直停在静浦大宅的车库里。

    齐叔把项行昭从轮椅中扶起来,但项行昭抗拒着不上车,颤巍巍地朝项明章扬起手。

    那只手腕上戴着“庄周梦蝶”的精工表,项行昭又是一挣,晃动着推开齐叔,喊道:“明章!”

    项明章愣了一下,走上前,项行昭衰老沉重的身体扑向他,竟是要和他拥抱。

    项環笑说:“就那么舍不得嘛,让他周末去静浦陪你。”

    楚识琛束手旁观,发觉项行昭原来和项明章差不多高度,病躯佝偻才显得矮了一截。

    冷风萧瑟,项行昭迷了眼睛,暗灰的眼球沁湿一片热泪,他仿有知觉,低下头,擦在了项明章的肩上。

    “爷爷。”项明章低声问,“怎么了?”

    项行昭口齿不清,松开他,支撑不住地仰倒下去,被齐叔托住扶进了车厢。

    楚识琛不愿迷信,可他莫名想到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第98章

    项明章目送车身驶远, 抬手摸上肩头,被项行昭挨过的位置洇湿一块,他用力按了按, 说:“我们走吧。”

    离开餐厅, 楚识琛一路凝望着窗外, 场地的事情解决了,李桁知道项明章帮忙一定会向楚识绘确认, 到时再透露派对的消息。

    新西兰那边有楚太太的亲戚朋友,会安排妥当,楚识琛将各种事情捋了一遍, 问:“对了, 你跟伯母说了吗?”

    项明章摩挲着方向盘:“没有。”

    楚识琛感觉到雷厉风行的项明章在拖延, 而拖延意味着逃避, 他好奇地说:“缦庄的马场养了几匹马?”

    项明章哼笑一声,听懂楚识琛是愿意陪他去的意思,路口拐弯改道, 他同样含蓄地回答:“忘了,带你去看看。”

    一小时后抵达缦庄北区,天不早了, 他们来得突然,所幸白咏缇还没有睡下。

    深居避世, 苦衷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楚识琛向白咏缇问候过,讨了一杯白水, 懂分寸地留在客厅等候。

    项明章随白咏缇进了书房, 关上门,他参观似的晃荡到墙边, 书柜是若干方格,一格书一格摆件,交错有序。

    在众多珍藏的典籍中夹着一本教材,项明章抽出来,是他念大学时的专业书,不知道怎么会辗转保留至今。

    白咏缇洗过澡,披散着长发,屈身坐在矮桌边的蒲团上,问:“你有事跟我说?”

    既然来了,何必拖拖拉拉,项明章道:“快月末了,识琛的妈妈和妹妹要去新西兰度假,想邀请你一起去。”

    白咏缇面无表情:“不用了。”

    项明章说:“楚家在新西兰有个农场,比缦庄漂亮,楚太太也知道了我和识琛的关系,你就当搭伴去散散心。”

    白咏缇道:“我没有烦心事,不需要散心。”

    “我有。”项明章生出一股无奈,他告诉白咏缇调查游艇爆炸的事,“会发生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可能会有风险。”

    白咏缇不为所动:“那你要保护好识琛和你自己,不用担心我。”

    项明章道:“楚太太好心邀请,趁这个机会你见见人透透气,整天待在缦庄不闷吗?”

    “那你替我向楚太太道歉,她的好意我心领了。”白咏缇温声却坚决,“我是个闷葫芦,不喜欢出去走。”

    项明章料到这个结果,像一拳砸在棉花上,只觉无力,他把那本书塞回柜子,书脊和木板撞出“咚”的一声。

    他对往事避而不谈,是不愿触碰白咏缇的伤疤,不代表他愿意看着白咏缇一直半死不活地与世隔绝。

    “那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项明章冷声问,“每天吃斋念佛,早晚抄经,你就这样过完后半辈子?”

    白咏缇掖了掖耳鬓的发丝:“这样挺好的。”

    “好?”项明章说,“你闷在这儿自苦有什么好?”

    白咏缇问:“你是要逼我见人,逼我出去吗?”

    “我想让你活得痛快。”项明章道,“妈,没人能控制你了。你想去哪就去哪,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想哭就哭想骂就骂,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为什么非要折磨自己?”

    白咏缇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待在项家,还要做项行昭最孝顺的孙子?”

    项明章顿了十几秒钟:“我姓项,是项樾的副总裁和大股东,是项行昭最属意的接班人,为了公司家业,我为什么要走?”

    白咏缇说:“你要权势地位,已经够了,没人能把你我怎么样,你还要争到什么程度?”

    项明章斩钉截铁:“我要让项行昭付出代价。”

    “他早就像个废人了。”白咏缇难得激动起来,“明章,别因为怨恨做错了事。”

    项明章冷笑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忘了那些事,跟你一样信佛念经,规劝自己放下仇恨?还是和项珑那个懦夫一样,做个远走高飞的缩头乌龟?”

    白咏缇猛地站起身:“我怎么样无所谓,我怕你走了歪路!”

    项明章道:“那就不必等到现在,项行昭在两年前中风的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白咏缇瞪大双目,面露惊惧。

    项明章垂着手,眉心微微狰狞:“我不会走歪路,披着一张孝顺的假皮,忍辱多年走到今天,项樾,项家,我要做获利者,我要做主,要看着项行昭咽气才罢休!”

    白咏缇喊道:“明章!”

    项明章眼底似有狂澜:“你信佛,我不信。我项明章不用谁保佑,满天神佛的善心要是无处释放,可以等着将来有一天为项行昭超度,因为他一定会死不瞑目!”

    白咏缇摇晃不定,一腔苦闷,多年郁结,堵在胸中要爆炸四溅,她抓起桌上的花瓶重重一摔!

    碎裂的瓷片伴着冷水残花,零落了一地,白咏缇扬起杯盏、烛台、书报,一件件砸在地板上,她像变了个人,淡然消失,恬静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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