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天明: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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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一元叹了口气?,向众人讲述了发生?在昨夜的离奇凶案。

    却说昨夜京城东隅的一处府邸之?中发生?了一起凶案,死者?是朝廷命官,也是本次春闱的考官之?一。昨夜,这位考官独自在书房中习文读书,一夜未出,第二日却被发妻发现死在书房之?中,现场极是惨烈,血流成?河,更为可怕的是,这位官员的头被砍了下来,端放与自己的臂弯之?中。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程彻蹙眉思忖道:“无忧,你不觉得府尹大人说得有点儿?像是……”

    “像是捧头判官。”沈忘答道。

    戚继光和姚一元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惊喜欣慰之?色,戚继光道:“可见此次我们没有找错人,沈公子确实精通断案之?道。你说得没错,当夜确实曾有数人看到过捧头判官,此事事关重大,更牵涉朝廷举试,绝不可随意声张。是以?,我们才暗中将诸位请来,配合顺天?府尽快查出真凶,以?防更大的骚乱。”

    沈忘拱手,沉声道:“无忧,责无旁贷!”

    众人在楚槐安和衙役们的带领下,马不停蹄地赶往发生?凶案的府邸。这位官员的宅院并不大,倒是有几分?心?远地自偏的朴拙之?美。大门口,官员的发妻与上了年纪的老管家?已经抹着泪迎候在外。

    为了防止凶事外泄,宅院中并没有高挂丧幡,亦没有来得及披麻戴孝,只是将将在院中搭了一个简单的灵棚,灵棚之?中却空无一人。

    “楚指挥,我想先看看死者?的尸体。我的药箱还?在客栈之?中,还?请楚指挥派人帮我取来。”脚刚一踏进大门,柳七便?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

    楚槐安点头道:“我这就差人去?取。事发突然,姚大人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尸体,只等柳仵作前来验尸。”

    果然,书房的大门前直挺挺地立着两位衙役,见楚槐安带人前来,方才将房门让开,允许众人进入。

    柳七满意地点了点头,沈忘也钦佩道:“姚大人思虑周祥,是我等之?……”

    然而,未说完的话语却被堵在喉中。随着书房门的开启,一幅让人瞠目结舌的地狱图景呈现在众人面前。

    书斋不大,却处处彰显着主人的文人雅趣,斋中置一长桌,桌上笔墨纸砚齐备,铜石镇纸下压着一张白竹纸,其上墨迹宛然,铁画银钩。长桌后面的书架上摆着满满的书籍画卷,几乎要淌下来。书斋的左边放着一张窄小的竹塌,以?供主人随时歇息。

    这样一座古意盎然的书斋,此时已经被淋漓的鲜血浸透,几无下脚之?处。粘稠的血液宛如泼墨山水的画作,被肆意挥洒着,无论是洁白的窗纸,摆放整齐的书籍,堆在墙角的箱箧,还?是古朴的竹塌,都溅上了血迹,目之?所及,皆是触目惊心?的红。

    死者?本人此时正颓然倚靠着竹塌,坐在被自己的鲜血模糊的地面上。脖颈的伤口十分?整齐,显然是被极快的刀一斩即落,血液已经凝固,像是在创口上胡乱抹了一层厚重的红色的浆。死者?的手交叠放在腹前,手掌上方托着自己被斩落的人头,人头双眼微睁,露出的眼白此时也是殷红一片,不甘的凝望着他最后看到的一方世界。

    然而,哪怕是与生?前气?质迥异,爽朗清澈的笑容皆化作此刻死前的惊恐与怅惘,沈忘也几乎一眼便?将此人认了出来。

    “是他!”

    “俏书生?!”

    沈忘和程彻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回答他们的是易微冲出门去?剧烈的呕吐声。

    没错,死者?正是与众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施砚之?。

    ——我的姓名,沈推官日后自当知晓!

    耳畔,似乎还?回响着青年男子温和的笑,沈忘缓缓握紧了双拳。

    “楚兄,可否告知死者?姓名。”沈忘的头低垂,眉眼都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死者?名为施砚之?,是本次春闱的副考官之?一。”楚槐安答道。

    沈忘振衣肃立,向着施砚之?的尸体拱手而拜:“砚之?兄,天?理昭昭不可诬,无忧定当为你讨回公道!”

    闻言,柳七、程彻,甚至是面色苍白的易微,也跟着敛容拱手,郑重下拜。此正是:今日重来访,不见知音人。但见一筼土,惨然伤我心?,伯牙绝琴谢知音。

    虽然是抱定了要找出真凶的决心?,但易微还?是难以?忍受屋内淋漓的鲜血,与施砚之?惨绝人寰的死法,是以?坚持了没有几分?钟就默默退出了房间,程彻见房间周围侍卫衙役众多,还?有一个武艺高强的楚槐安震慑着,便?安心?离开陪伴易姑娘了。

    房间中,只剩下柳七和沈忘二人。

    即便?是相熟之?人,柳七勘验的指尖也没有丝毫的颤抖,她缓慢而仔细地检验着死者?每一寸肌理,每一处伤创,仿佛她手中触碰的,非是冰冷的尸首,而是绝世的瓷器。每一次喝报,每一处填录,柳七都极尽斟酌细致,不敢有丝毫松懈。

    沈忘没有打扰她,而是绕屋而行,寻找有可能被凶手忽视的线索。

    施砚之?的确是爱书之?人,书斋目之?所及几乎都被各种?书卷塞满了,墙角堆着几个大大的箱箧,里?面亦是满满当当的书,斯人已逝,可珍爱之?物却永存,不能不让人感到唏嘘。

    长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笔海中插着的笔如枝杈一般根根竖立,一支沾满了墨的湖笔被搭在莲藕笔掭上,显然是被杀害之?时,施砚之?正在撰写着什么,刚刚搁笔便?命丧黄泉。或者?说,凶手是施砚之?熟识之?人,让他尚有余裕搁笔起身,而不是掷笔呼救。

    沈忘将目光投向施砚之?昨晚书写的内容,粗略地读了几行,一抹苦涩而怅然的笑便?漫上嘴角,如同秋夜骤然袭来的暴雨,将沈忘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山中白玉有时得,身上黄金无处寻。我辈何人敢称会,安知世上无知音。”

    这几句诗,摘自宋时绍雍的诗作《知音吟》,施砚之?写的极是快意流畅,显然昨夜与沈忘等人的相聚,让他胸中激荡,难以?入眠。沈忘只觉得胸口一堵,喘息声不由得艰难了起来。

    柳七听见沈忘声音有异,便?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他。只见沈忘只是直愣愣地盯着书桌上的一叠白竹纸,脸上泛着苦涩得让人心?酸的笑容。

    柳七心?中暗叹,她自是见过他这般样子,在面对惠娘的尸身时,他也是这样沉默地与自身对峙,似乎不用哀痛将自己折磨得形销骨立,便?对不起死者?一般。古人所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怕就是沈忘这般人物吧……

    “沈兄可知,我独自勘验的第一具尸身是谁吗?”这是第一次,他们二人之?间的沉默,竟是由一向寡言的柳七打破。

    被柳七这样一问,沈忘方才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便?像溺水之?人般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平静地回答道:“你倒是未曾对我提过此事,停云不妨说来听听。”

    柳七点了点头,缓缓坐在尸体不远处,一块没有被血迹侵染的地面上,仰视着沈忘,道:“我第一次勘验的尸身,是我入仵作一行的师父,大家?都喊他‘老周’,我也是在他身死之?时方才知道他的全名是周春蛟。”

    柳七拍了拍自己身畔的药箱,轻声道:“我这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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