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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文学城www.00wxc.com提供的《明月逑》 50-60(第14/21页)
实怀身大肚五月余,不及解禁就要临盆。奉御赶来时,她紧紧抓住我的手,拼着最后一口气,生出个未足月的婴孩。”
“姑母倒台,郦贤妃成了继后,贺家被郦家打压,四面楚歌。我的阿耶身在中军,竟被流箭射伤,就此殒命。”
“同年,我作为族中长女,第一次擐甲挥戈上沙场,将将及笄。”
贺鸳娘放下绸帕,将目光投向宋迢迢,她的语气无甚起伏:“事隔经年,郦家败落,贺家起复,我从东宫妃登位皇后,从皇后成了太后,仍不明白……”
“郦贤妃那一胎,究竟凭何来的这般巧?”
她的尾音坠地,一道雷电劈破天幕,直似游龙朝着大殿奔突袭来,半数烛火被扑灭,宋迢迢缓缓撑起身子,望向贺鸳娘。
少女妆面尽褪,残余的脂粉与血迹混合在一处,衬着电光,不免显得惊悚,可她的瞳仁极其剔透,映着扭曲骇人的雷电,都如映着桃花流水般闲静。
“这桩往事,奴曾听友人提及,当时奴就在想——太后素有英名,绝不是愚怯之人,三十年前您蒙此冤屈,想必多次设法为自己脱罪。症结既在小产,郦贤妃的脉案必定要查。”
她的眼睫伴着起落的雷声,忽上忽下,“十四岁的小娘子,纵是胆识过人,怎么查得到蕃族的秘药?”
贺鸳娘半眯起眸子,“果真是‘芃’?”
宋迢迢不答,绽出抹浅淡的笑,伏身朝上座下拜,“祸兮福兮。三十年前,贺家失一后位,元气大伤,尔今倒因为果,尽可收回了。”
贺鸳娘也是笑:“怎么?凭一个被你弃如敝履的后位,就能为你转圜犯下的种种?”
“私用禁药假造有孕之象,搅乱天家婚仪,辜毒天子,欺君弑君两项大罪并兼!这样滔天的罪状压下来,足够将尔的三族架在刑架上,来回滚刀千百回了!”
妇人一番话,字字铿锵,伴着雷鸣风声,大有九鼎不足为重的势头。
宋迢迢毫不退怯,忽而侧目,瞥了眼高悬的刻漏,水滴嘀嗒覆嘀嗒,在暗流涌动的室内显得突兀刺耳。
“一更过,圣人中毒已有两刻钟……”
她叹一声:“经蕃族萨满之手调配的秘药,不论是用在奴与郦贤妃身上的‘芃’,还是专用圣人心头血调配的‘参半’,皆是药性莫测,太后等得拖得,圣人就难说了。”
这话不啻于惊雷贯耳,惊得贺鸳娘怒而鹘起,迅速抽出红珊瑚下的长弓,搭弦对上宋迢迢。
“一介长于市井的庶族!从何知悉此等宫闱辛秘?参半……倘若燕奴所中确是参半,就不必送尔去刑场了,这把藏月弓,足够教尔血溅当场!”
话音方落,一支竹箭如突闪的电光,直直掠过宋迢迢的脖颈,带下她一绺乌发,在她脖间剜出深深的血痕。
鲜血晕开水渍,在她白腻的肌理间越漫越开,她抬手捂住唇,眉心颦蹙,眸间泪光隐隐,彷如哀泣的模样,贺鸳娘冷冷睥睨着她,看她伏倒在绒毯,双肩颤动,整个人弓腰缩成一团。
雷光、烛火伴着少女喉间的嘶鸣一颤一颤,她细细去听,发觉她何尝在哭?分明在放声大笑!
诸梁适时赶来,目睹这古怪骇异的一幕,就要出剑,贺鸳娘不欲阻拦,却见宋迢迢以手支地,抬起眼,歪着头轻轻朝二人笑。
她耳边的乌发乘风摇曳,一对梨涡深邃,是淬着鸩毒的蜜糖,“太后高门显贵,瞧不起我的出身,瞧不起天下的庶族,偏偏……与你权势富贵紧密相依的圣人,屡次折在我这卑下之人手里。”
“您有甚么办法呢?仁厚纯良的长子被扼杀了,登銮的次子鸷狠乖戾,与您处处相悖,您是俗人,自然恋栈权力,唯恐继续下去,二人彻底离心离德。不得不拱手让出后位,冷眼旁观。”
“明知我被逼迫,不但不为所动,还要促使贺三娘泄出消息,在我投环死路上推波助澜!”
她勾指卷着发丝,痴痴地笑:“万物都是你们权衡的筹码。常鳞凡介?更不值一提。”
“可是贺太后。”
笑着笑着,她眼尾的泪光慢慢隐匿了。
“奴不是讫货的钱物!这世间万民都不是!我们有血有肉!是喜恶分明、会憎会怒的活人!权贵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自己却不能不把自己当人看!”
雷声渐隐,风斜雨细,宋迢迢站起来,一步一步行至贺鸳娘面前,作揖而拜,道:“如火燎原,不可向迩,犹可扑灭。”*
“若非无路可走,奴绝不愿做这燎原之火。”
贺鸳娘不语,良久,终于道:“所求为何?”
“但求偏安一隅,了此余生。”
风雨歇,残花败,宋迢迢松下发髻,取出翟冠中不起眼的珊瑚珠子。
“一粒效用堪半的解药,继后之位,杜宋两家半数家产,换奴赊愿。”
贺鸳娘嗤笑:“轻如草芥的筹码,尽可杀而夺之。”
宋迢迢并不惊惶,纳回珠子,“太后何必亲自动手?凡有动作,免不得留下痕迹,假使日后被人察觉,增伤母子情分,不若放我远远去了,全数算作我的决断。昔日韩信围追项羽,尚留一线生路……”
她顿了顿,“太后才识过人,岂是捉鸟反被喙啄之人?”
贺鸳娘神色几变,深深望她一眼,“你我当真相像,不单容色像,心性更像。若你为我所出,我必喜不自胜,可惜你生在别家,一心背离我的亲子。”
潮闷湿热的水气里,牡丹花的香气越来越浓,宋迢迢拣下袖间一片花瓣,将它掷入满地散落的合浦珠间,含笑喃喃:“的确可惜。”
*
文宗皇帝当政末年,郦贤妃牢踞后位,一心扶持膝下不满髫年的幼子,欲将东宫取而代之。
为此,她不惜数次与福王萧际勾联,针对太子朋党。
恰逢嫁入东宫两年余的贺鸳娘有孕,帝王豫然,一定程度挽回危局,偏偏孕期逾半之际,太医令诊出双生脉象。
岌岌可危的东宫再度蹚入飘摇风雨。
贺鸳娘临产当日,产房内外严密防护,府卫死守东宫,不得教丝毫风声外泄。
产房外,太子及其几位心腹齐聚。
药僮来回奔走,萧阶拘张之下连连咳喘,太史令持着六爻算了又算,尚未有个结果,产婆抱着先头出来的一位皇孙,隔着密不透风的褥帐报喜。
报喜声堪堪落地,晌晴半日的天突然炸出惊雷,黑云覆日,阵阵雷光劈向产房,里头另外一位产婆惊呼:“还有一胎!是倒生!快、快传龚医令!”
与此同时,太史令手中六爻卦出,上下卦皆坎,是为重险,大凶卦。
四座扼腕无言。
龚蒙这厢,针药轮番上阵仍不起效。头胎本就艰难,贺鸳娘吃尽苦头,几要丧去半条性命。
他汗流覆面,不得不请示上意,萧阶的意思务必保全母体,眼看小儿殒命在即,贺三娘之母贺大夫人求见。
贺大夫人出身南诏,曾是南诏盛名远扬的大巫祝,不仅识百草、擅医理,还精通祝由之术,因与这位小姑颇有情谊,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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