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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文学城www.00wxc.com提供的《饮冰》 80-100(第9/29页)
“差不多定了,是新沪女子大学,”程故秋笑着答,“建校不久,校长是马来的华侨,如今许多学科都在建设之中,算是刚起步。”
白清嘉点了点头,对他表示了恭喜,他抬眼看了看她,神情有些无奈,说:“小姐的恭喜我笑纳了,只是这称呼不知能否再随意些?你我友人之间,总称‘先生’未免太郑重了。”
白清嘉闻言挑眉,一笑,说:“你不也是一口一个‘小姐’的叫我,哪来的底气指摘这些?”
如此轻松的调侃也引得程故秋失笑,他好脾气地告了罪,接着说:“那么……往后我便托大叫你清嘉?”
他叫她名字时神情有种难言的微妙,似乎有点欣喜又似乎有点局促,还一直回避直视她的眼睛,她却并未察觉这些异状,只坦然地应了一声“好”。
他借一声咳嗽掩饰自己的不自然,顿了顿又说:“这学校我已去过几回,校舍都是全新的,条件很不错,倘若你愿意,我也可争取为你谋一份教职,你有留洋的背景,去做一个外文系的老师应当不难。”
啊。
这提议可真是令人惊喜。
文章登报虽然也能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可毕竟还是不够稳定,倘若真能得到一份教职就再好不过了,不单工作的环境简单干净,而且工作的内容也是她力所能及的。
“真的?”她的眼睛亮起来了,神情间有隐藏不住的惊喜和希冀,“学校里还缺□□么?薪酬如何?”
她是真心拿程故秋当友人了,已不再对他掩饰自己对金钱的需求,他也为她的坦诚和亲近感到熨帖,神情在不自觉间变得更加温柔,答:“学校很新,应当还缺人,薪酬在我看来算是丰厚,教授一月能有三百大洋上下。”
……啊!
三百大洋!
那已足够他们一家人的开销了!还可以换一个更好的房子!
她激动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当即便把自己手头的稿子放到了一边,紧紧看着程故秋说:“那我就不客气地当真了,倘若这事真能办成我一定会记得好好感谢你!反悔的是小狗!”
美人的欢喜总能令旁观的人也跟着心情愉悦,程故秋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也舒坦起来了,比起那夜在街头偶遇她时要敞亮得多。
他对她笑了笑,语气很认真,说:“那我可记在心上了,到时可不会轻拿轻放。”
然而这一次无所不能的程先生却是碰了壁。
他本以为白清嘉单凭留洋这块金字招牌便能轻松获得一个教职,可惜却还是低估了社会风气对一个女性的苛刻——学校的人事和教务都对聘用女性□□持保留意见,尽管这学校原本就是给女学生开的,尤其当他们听说白清嘉今年只有二十四岁时那否定的意思就更明显了,教务长丁务真甚至直接说:“24岁?那不还是个女娃娃么?又没结过婚生过孩子,镇不住学生们的。”
态度十分坚决,任程故秋好说歹说都不顶用。
他既无力又尴尬,总觉得难以给白清嘉一个交待,同她说明时也有些吞吞吐吐,只含糊地说自己仍在努力,请她再等待一段日子。
白清嘉听话听音,也知道程故秋是遇到了难处,她当然难免有些落寞,可更多地却还是感激,同时又说:“没关系,不着急的,左右现在还有文章可以写,我已经十分满足了。”
的确,她现在的收入已经能应付家人的日常开销,日子总是一天一天过的,她相信一切会越来越好。
然而几天后一则横空出世的头版新闻却打破了她难得的平静,再次将她的心搅成了一潭看不见底的浑水——
民国六年一月四日,徐振上将于安庆战场被俘战死,其子徐隽旋同日遇刺身亡,沪军营大乱,孙绍康部节节败退,战局日趋明朗,或可于旧历新年来临之际走向终结。
报端之上议论纷纷,有关凶手是何方神圣的讨论甚嚣尘上,那个能够轻易拨动白清嘉心弦的名字于是一遍又一遍地被人提起,如同这个冬天最为残酷的一道咒语——
……徐冰砚。
第87章 喜讯 有末代之奇节,负乱世之诡诳……
在白清嘉看来, 报纸上那些指点江山的所谓“评论家”本质更像是写小说的,一个个将徐家父子身死之事描绘得栩栩如生,竟都宛如亲眼见过, 字字句句言之凿凿, 读来令人大为震撼。
他们先是回顾了一遍多年前徐振收那人为义子的往事, 称徐振对他是如何如何慷慨、如何如何栽培, 怎料却是养虎为患引水入墙,而那徐冰砚狼子野心东食西宿, 不单视财如命伙同洋人偷盗矿产、伤透了他义父的心,如今更趁势联合赵开成和季家父子谋夺沪、皖、浙几省之控制权,倘若此役成事,这偌大一个上海滩便将成他的囊中之物!
噫吁嚱!可怜徐振将军戎马一生兢兢业业, 最后却死于如此狂悖小儿之手!此与开门揖盗者何异!
评论家们一个个破口大骂十分痛快,行文间还称徐冰砚“有末代之奇节,负乱世之诡诳”, 俨然将他说成了窃国的豺狐, 几乎要跟当初骂称帝的袁氏一样义愤填膺了。
而白清嘉看着那一篇篇热热闹闹的文章,心中的微茫和无力却已强烈到难以覆压, 毕竟她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她亲眼见过徐振待他有多么刻薄, 会为了讨好洋人而用警棍打他,会一次又一次地派他前往局势动荡的山东,会让他拖着一身重伤前往北京赴袁氏的鸿门宴,甚至连徐隽旋那个草包都可以随意打骂侮辱他……难道这也能算得上是“慷慨”、是“栽培”么?
这些只是她看到的冰山一角, 实际那男人承受的必然比这多得多……他为什么要被不知情的人这样凶残地谩骂?
她很不忿,心里像烧着一团火,明明她早就下定决心不要再管有关那个人的事了,可事到临头她还是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文章给人打笔战, 文中虽未直接替他辩护,可却悉数了徐振主政几省期间所犯下的数宗重大过失,言下之意是说他下台也未见得就是一件坏事。
这篇文章她写得很有激情,直接一口气写到了下半夜,停笔之后掩卷沉思,又抬头看向了窗外黑沉沉的夜色,那一刻她同样有些忐忑和恐慌,一个可怕的疑问飞也似的划过她的脑海——
真的是你……亲手杀了他们父子么?
次日她的文章见报了。
说来这些报刊杂志也是十分灵巧,徐振活着时绝不允许发一点于他不利的文字,如今人死了便开始百无禁忌,白清嘉这篇文章完全是一字未改,原原本本就发了出去,也不忌讳其中有关徐振的负面言论了。
而从那之后白清嘉便有意识地开始躲避有关那个人的消息了,即便碰到别的评论家隔空在报纸上抨击她的文章也不会再做回应,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回避什么,可心中的恐慌和怅惘却是骗不了人的,因此她最后只能去写写国际新闻的评论,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了。
可即便这样有关那个人的消息还是无孔不入。
——因为他终于要回到上海了。
一月中旬皖地就传来了孙绍康部溃败的消息,上海周边也紧跟着出现了动荡,城里的人们难免陷入恐慌,“上海要打仗了”的传言不胫而走,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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