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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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下马行礼, 比在祈王面前更谨慎克制,眉目微垂时,有了几分面见帝王的坎坷。

    祈王在父兄在外征战多年之事,尚年少, 养尊处优, 毕竟生来就是封地之主的次子, 就没吃过苦,固然这几年发展迅猛,有争权之相,可身上并无经过打磨的锋芒。

    同为“武”系,周厉骨子里自然更敬重为建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宴王。

    宴王在马上瞧着他,并无强权压迫辱人的意思,“魏听钟没来?”

    他的目光似在找魏听钟, 但直接锁定了那一架马车, 帘子在微微晃动。

    马车内,言似卿已经放下了手, 一手抵着腿上的松软垫子, 一手扶着额侧,眉目微垂, 敛了复杂眼神。

    就是这人,藏了自己的母亲十几年。

    也是蒋晦的父亲。

    她这边有点走神, 因不可避免想起当年的惨案, 却被外面的声音拉扯了回来,只因周厉在敬重之余,选择了先发制人。

    周厉:“世子殿下重伤垂死,魏大人要留下看顾。”

    独子如斯,宴王还能顾着这边的事, 不得赶紧上去看看?

    他这也不算是撒谎,原则是如此,只是世子殿下不让照看,也收拾了下,在后面跟着了。

    但周厉要的只是避开跟宴王直接接触。

    毕竟,他还不清楚宴王到底何意。

    知道实情的人不少,但没人会多话,周厉才敢言语设套。

    结果宴王眼皮都不带动的,“那么多人在白马寺,还能让他重伤垂死,所以周大人是要回长安领罪吗?”

    周厉:“”

    宴王知道!

    他知道白马寺到底藏了多少人马。

    也对,宴王这些年在兵部的势力如苍天大树,枝繁叶茂,任何武装调动,他知道并不奇怪。

    包括金吾卫跟神策军这些,里面有不少人当过他的部下。

    “下官确实有罪,这就加速赶回长安。”

    周厉欲顺势离开,还朝后面的队伍打招呼,让他们先走。

    宴王:“本王的意思是你先走。”

    周厉一惊。

    转头看向宴王,却见宴王拉扯了下缰绳,马缓缓动,一点点走来。

    周厉紧张,鞠躬作揖,“王爷,陛下有令,让下官立刻带着人回长安”

    他主动上前挡在了马步直线之前,也挡住了宴王跟言似卿所在马车的路线。

    宴王已经快到他跟前了。

    没有停下的意思。

    周厉直觉那玄黑骏马威武如斯,仿佛连马吞吐的热气都带着杀意。

    作揖的双手掌心湿汗,咬牙不肯退,眼看着就要被马撞倒

    “简无良劳动如此之久,竟还没查到你的弟弟周元兴之所以被杀,乃是因为在烟花之地结识了赵跃,赵跃知道自己跟东陵侯等人做的是杀头的买卖,有心拉扯他来拖累你,将来但凡事发,为了不被连累,你也得替他周旋,何况还有长安刺史这紧要官职,未来自有大用,一来二去,周元兴就上套了,经常与之密会在樊香楼,赵跃让他负责一些采购之事,许以暴利。”

    宴王所言,声量不大不小,听到的人不少。

    震惊有,但不敢喧嚣。

    只因谁也得罪不起。

    周厉惊愕,手心的汗已转凉,但还是没退开,只冷然道:“王爷所言可有证据?”

    宴王:“你与你父乃至朝中要臣,本王亦如此,都是臣子,没有越过陛下越权监察的能力,只是因兵部之权,查雪人沟的旧案,间接关联此事,追本溯源,亦可并案处置,不然,你周家现在大门都出不来。”

    “你是希望本王上荐于陛下?”

    所以,他明明拿捏了这样的线索,却静而不动,冷眼看白马寺的一切。

    里面甚至有他的独子。

    周厉抬头,对上马匹,也对上高高在上的大亲王。

    他额头有汗。

    赵跃那些人为了拉他下水,细心布置,秘密罗网,宴王也等于拿捏了此等软肋,是要与他交换什么?

    现在都摊开说了,该如何?

    “王爷,您本可以私下”

    周厉为此不解。

    很奇怪,所有蒋氏皇族中,唯有宴王跟陛下最像,枭勇孤凉,但两人可能因为在高位,并不需要以利刃锋芒逼人知进退,实则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站在那,出手了,对方也不敢躲。

    周厉就是知道宴王有这样的权力,才不理解其行为。

    宴王淡漠。

    “所以本王让你去陛下面前请罪,你自己去,已然是你最好的选择。”

    “此事早晚人尽皆知,与其把利刃交给你的敌人,还不如你自己负荆请罪。”

    周厉恍然,他很敏锐,察觉到宴王刚刚提及的用词是:你家弟弟,被设套

    言语间是把他跟他家摘出来的。

    只是论法度,帝王真要降罪也可以,就看如何评定,又是否有人不依不饶。

    可他若是主动请罪,在百官那意义就不一般,有大义灭亲之举,想要弹劾的人也会顾忌一些。

    周厉低头,“王爷不似背后那些人一样,想要拿捏下官吗?”

    他倒也直白,只因他这个级别跟宴王差距太大,下位者最好不要跟上位者玩什么心眼。

    就好像刚刚他还撒谎想要骗走宴王,人家反手几句就让他束手无策。

    宴王对周厉观感似乎不错,态度还算和煦,并不酷烈刁钻,起码看着比蒋晦脾气好太多了。

    他说:“本朝天骄佼佼者不算多,能留一个是一个。”

    “还不走?”

    马往前,周厉深吸一口气,神色犹豫非常,还是让开了。

    突然!

    “啊,姑父!”

    喜悦清脆的叫喊突兀而来,接着一辆马车上跳下谢容来,朝着宴王行礼,也欲挡在言似卿马车之前。

    他们谢家是真怕宴王他铁了心要把宴王府的权力共享给别人家。

    结果还没跑到跟前,宴王一个眼神扫过来。

    谢容就停下了。

    他不敢。

    宴王对周厉都是轻松写意的拿捏,何况是谢容,他再迟钝也听懂宴王那眼神中的压迫感——谢家的荣耀源自当年的投诚,但能荣耀多久,真的取决于他一念之间。

    下位者,还妄想干预上位者的权力财富之分配吗?

    谢容不敢再过去,宴王却是已经到了马车边上。

    谢容以为他会去撩帘子,但没有。

    他只是隔着帘子,皱着眉,也不知在想什么,其他府的人都在看着,他们是恐慌的,因为他们都知道周厉跟魏听钟身上有圣旨,是奉命带言似卿入宫。

    宴王现在只是来看一眼,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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