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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文学城www.00wxc.com提供的《成了清冷权臣的侍妾》 (正文完)(第4/5页)
手段不狠,便不能活……”
此后,裴瓒就变了。
他不笑也不怒,不会怜悯任何人,也不会倚仗任何人的好心。
他要在这样腌臜险恶的后宅里活下去,要下人们听话,不藏坏心,只能让人知道伤他的代价,定会痛苦千倍万倍……如此令人望而生畏,裴瓒才能在本就待他不善的人间苟活。
林蓉良久无言,心中慨叹万千。
原来,恶鬼也不是生来便喜欢啖食凡人血肉。
原来,恶鬼堕魔前,也只是肉眼凡胎的婴孩。
在这一刻,林蓉竟觉得,她与裴瓒也有相似之处。
只是他被囚于家宅,困于皇城,而她早已挣脱桎梏,有了自由。
裴瓒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那些稀松平常的市井小事有多少趣味。
她可以带他去尝街头小食、带他去夜游土城集市、带他去山谷草原,一边牧马一边听风露宿……不管他喜不喜,凡事总要多试试才知道。
林蓉愿意与裴瓒有个日后,只待他凯旋那天。
三个月过去,昔日繁荣的土楼,如今早已破败不堪,遍地都是碎瓦沙砾,尸骨鲜血。
西域御敌的战役总算是落下帷幕,裴瓒招募胡夷壮丁,行兵布阵,利用塞外小国盛产的精铁钢刀,护城杀敌,摧坚陷阵。
胡魏齐心协力,总算将外敌逐出家园。
北戎与吐蕃被裴瓒的兵马打得节节败退,死伤无数,至少要休养五年,方能再起战乱。
此战大捷,胡民百姓欢欣雀跃,感激涕零,不但对裴瓒所住牙帐的方向顶礼膜拜,还自发为裴瓒塑造战神金身,日夜焚香,以求家宅安宁。
裴瓒得知此事,气得发笑,半点不觉感激,只觉晦气……哪有活人吃香火的?这不是咒他去死么?
但裴瓒看了一眼伤症难愈的右手,想到前几日的大战,他挥剑迎敌,却第一次被打落长剑。
护身寒剑深深扎进沙地……
若非裴瓒好胜,翻身下马,强撑起一口气,横剑在前,猛然屠下胡将的人头,他当真要在麾下兵卒面前颜面尽失。
裴瓒忍着肩臂的锥心痛症,取匕首剜去腐肉,再上药包扎,取出那一只林蓉送的平安香囊。
医工说了,裴瓒此次肩伤溃烂,早已邪风侵体,伤及心腑,若是伤口仍不能愈,怕是时日无多。
“命不久矣……”
裴瓒蜷紧手掌,目露冷色。
难怪他近日有些心力不济,原是死期将至么?
裴瓒想了想,又微扬嘴角。笑意稍纵即逝,比薄雪消融得还快。
从前不知自己这般贪生怕死,想到要埋进黄土里,竟也有几分不舍。
裴瓒单手撑榻,起了身。
不过一记呼哨,他便将两只信鹰召进帐中。
趁着他还留有一口气,总得给林蓉和玉奴安排好行程,待他死了,西魏变得乱糟糟一团,他就难保妻儿的性命了。
虽然不能死在林蓉身边,到底是一桩憾事,但裴瓒怨气重,来日化鬼,也能在奈何桥上占山为王,盘踞个十年百年。
且等等他吧。
“去吧。”裴瓒扬手,放飞信鹰。
鹰隼昂首挺胸,展翅高飞。
裴瓒目送黑鹰离去,任它自由自在,翱翔天地间。
这只名叫酸枣的鹰隼聪慧忠心,又只认裴嘉树为主。
酸枣会避开艰险厄境,顺利将那一枚平安香囊,送还给林蓉。
待林蓉收到香囊的时候,已是二月初。
冬雪消融,万物复苏。翠山黛峦,山中一蓬蓬杏花、梨花,竞相开放,正是花香馥郁的好时节。
御戎的捷报传进凉州,各家燃烟放炮,庆贺魏军胜利,百姓们与有荣焉,骄傲裴瓒用兵如神,远在胡域也能扬我国威。
杨峰、张婶娘他们也高兴,一家平安,无灾无痛,便是幸福。
他们议论纷纷,还想着夜里烧羊肉庆贺一番太平盛世。
林蓉没有凑热闹,她待在屋里,久久不曾出门。
裴嘉树又长大一岁,胆子变大,闹着要骑芝麻逛街,林蓉不曾阻拦,只让冯叔在旁看顾,以免小孩跌落马背,摔伤手脚。
林蓉抓着那一只杜衡送来的香囊,心里思索杜衡说的话——“夫人,陛下不日后便要返城,劳您早些做好决定。若是不愿留城,那就早早跟着我等奔赴南地,远渡出海。”
最起初,林蓉没明白过来杜衡的意思……裴瓒不是战胜了么?为何还要逼她做好决定?
待林蓉看到那一只“平安”香囊,她终于懂了裴瓒的部署。
裴瓒快死了,他不过强撑一口气,想着先给妻儿留下一条生路。
林蓉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本以为自己铁石心肠,就算裴瓒倒在血泊里,她也不会有半分心软。
可她抓着那只泛旧褪色的香囊,鼻尖竟也有几分酸涩。
“他是不是右臂有伤啊?我见他右手无力,想来伤重……”
那日,裴瓒用左手来抱儿子,林蓉就猜出一二。
但他不说,她就没问。
林蓉以为祸害遗千年,裴瓒没那么容易死。
可他到底是人,会痛、会伤、会鲜血淋漓,有朝一日他也会咽气,化作白骨,深埋进地里。
杜衡没说话,但他惊讶于林蓉的敏锐。
林蓉明白了,她道:“出海吧。”
唯有如此,她才能保住玉奴的性命。
林蓉不通国政,和那些官场老油条斗,她定会落于下风,不如尽早退场,带着孩子在外谋个生路。
林蓉抓住那一只香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香囊一直挂在裴瓒腰上,佩戴久了,起了毛边,总有磨损。这一块绸布旧了,布面却很干净,没有染血,也没有弄脏。
这般细致用心,不知裴瓒如何护的它。
半个月后,林蓉又梦到了许多年前的雪夜。
她还是伤痕累累,遍体鳞伤的孩童,她引颈就戮,跪在雪地里受刑。
一记记鞭子落在林蓉的肩背,溅出的血液被霜雪凝住,变成了一滴滴红色的冰渣子。
一辆青帷马车停在她的面前,车内的男人玉指撩帘,青袍拂地,是十五岁的裴瓒。
裴瓒无情无欲,亦无怜悯。
他对林蓉皱皱眉,不过是看到了她满身脏污血气。
“除夕不见血,莫要伤人。”
林蓉听到裴瓒清冷低沉的嗓音,误以为他是济世救民的观世音菩萨。
佛陀近在咫尺,菩萨悲悯世人。
林蓉下意识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衣袍。
女孩瘦弱的手指抓脏了那一件青衫,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裴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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