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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文学城www.00wxc.com提供的《天地逆旅》 15、野神(第1/3页)
那竖瞳中的裂隙,竟还缩了缩。
我心神震荡,不知怎的,此刻本应心生恐惧,却生生从这番对视里,觉出一种莫名的熟稔,因而非但不怕,反倒有种更加鲜明的探究欲。
我伸出手,试探性摸了摸蛇头的尖吻处。
对方没有退避,亦或愤怒,竟然平静地接受了。
“应不悔,”我心中已经基本明晰,“这又是你捣的鬼吧?原来你不仅能化形,还能分身么?有话大可直说,何须这般拐弯抹角。”
方才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应不悔,听完这话,面上那种深不可测的神色终于消融。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撑住供桌靠近我。
我下意识朝后缩一点,可后头就是巨大的蛇首,一人一兽将我夹在其中,两边相隔都不过毫厘。
“这就猜到啦?”应不悔说,“尾衔,脑子挺灵光。”
“猜不到才奇怪吧。”我跟着笑,“你借我的声音也就罢了,难不成这野神也发不出自己的声?你想吓唬我,下次不若将戏做得周全点,哪怕模仿引公,也比学我强。”
应不悔“嗯”一声,瞧着很是虚心受教。可他到底言行不一,竟还要继续朝前靠近我,身后的蛇首也抵着了我的脊骨,两个声音同时从前后响起,一方贴着我的耳廓,一方隔衣裳贴住我的皮肉,往我骨头缝里钻。
“旁人的我学不来……只有你呀,小恩公。”
“应不悔!”
我在前后夹击中头皮发麻:“你别再用化形幻术,赶紧收了。”
应不悔不徐不慢,依旧用两处声音包裹我,玩味道:“你的意思是,神像睁眼讲话,不过是幻术?”
“到了这份儿上,还要装傻充愣。”我有些恼了,“这蛇首是你,你亦是此蛇首,闹够了么?”
“不错。”应不悔飞速道,“尾衔,这是你亲口说的。”
他离我这样近,背对着殿门,已在方才一番话里落了满身雪尘。白絮轻盈,模糊掉山脚法会的喧嚣,奏乐也好,颂声也罢,渐渐变得模糊不可闻。
我见应不悔睫毛上也沾了一点雪粒,却似无知无觉,于是伸出手,为他拂去。
这么一扫,露出一双神色奇异的眼,依旧是一种我没见过的情绪,像是欣然,又好似难过,莫名叫我心弦一颤,不自觉放柔了语气。
“是。”我道,“应不悔,我说的。”
我的话还没讲完,耳边就彻底安静了——不仅是声音,别的东西也在迅速褪去。不过眨眼的几息,正殿也被浓稠的黑暗彻底吞没。我惶然抬首,竟只剩下我与身后的这樽像。
神公仍在,应不悔却消失了。
祂属于人的部分依旧僵硬,可属于兽的部分已经迅速鲜活。蛇紧挨着我的眼,已经全然凝成一条线。祂眸中泛金,往竖瞳去的部分却渐渐裂开叶纹般的痕。
蛇目中的金色也层层荡出去,原本冷硬的石像竟然脱了一层壳。碎屑扑簌簌落到地上,露出一颗青色蛇首,额边也微微探出角,其颈有白毛,再往下看,竟还有某处泛着红,似是祂的爪。
这哪里还能算是蛇!
祂竖裂的瞳孔如此黑沉,可称深不见底。它摆脱了石头的外壳,体型也跟着膨胀不少,只轻轻一动作,四下都跟着晃动,我手上没东西能扶,下意识抱住了蟒身,抓着鳞片的边缘勉强站稳。
祂的蟒身滑动,收缩间将我彻底圈在其中。巨大的头颅也逼近我,直至完全将我纳入阴影中后,我才发现,自己甚至不及祂的瞳孔大。
祂目光威严,逼得我险些不能直视。可奇怪的是,我却并不想着躲避,亦或时心生恐惧。
我一时不知应当作何反应,只好勉强稳住心神道:“应不悔,还没玩儿够么?”
没有任何回应。
神公沉默着,只缓缓吐出信子来,那蛇信最窄处都比我腰粗,瞧着能一口舔死我。
……似乎当真,不再是应不悔了。
我的头脑空白一瞬,飞速构建出一种可能——也对,这神公好歹也是益野神明,只是力量衰弱,又不是彻底消泯了,如何能够容忍一只男鬼冒充自己?
我和应不悔这般渎神,大概将祂彻底惹怒了,才叫祂忍不住现出真身,施以惩戒。
应不悔不在此处,许是已经丧生祂口、魂飞魄散了。
这样想着,被揪住心脏揉搓的沉钝感又开始切割我,叫我霎那冷汗涔涔、经脉酸软。我说不清自己的感受,捱过这一阵后,只觉口舌发涩、头脑昏沉。
应不悔死了。
他死了么。
不对!他原本就是个千年老鬼,早死得很透彻。可那虚弱的魂到底因我而醒,又时时追随。如今神公显形,尤岂是我与他能够抗衡的?
我从前无所谓生死,是因为所有的死而复生,都是与人打斗,亦或染病而亡。但我连真正的妖魔都没见过,更别提野神了,不晓得自己要是祂杀掉,还能不能复生。
若是没法再活,我能赶着和应不悔的残魂一道投胎转世么?
沙沙声响彻这片空间,直直往我耳道中钻,似有无数绒羽扫着耳廓。那信子分明没有真正碰到我,我却忍不住想象它的湿黏。我抬首,又看见祂微微张口,露出雪白可怖的尖齿。
但祂迟迟没有真正触碰我,究竟想做些什么?
正当我冷汗涔涔、浸湿鬓角时,祂终于吐着蛇信,发出“嘶嘶”声。
我听不懂。
嘶声只是嘶声而已,听着音调古老,或许也是某种语言。可我此前从未听过,不晓得祂到底想说什么。
我此刻只想知道应不悔的下落。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我拔出殿外捡的刀,破了自己的手掌。创口又深又长,血飚射而出,落在祂鳞片上,也染红了我的手臂。骤然大量失血,我有点头晕目眩,只期盼祂信子能稍微舔一舔血。
我的血中蕴藏生息,既然能用以沟通生灵,或许也能对祂有效的。说穿了,就算是死,我也希望自己能死得更明白些。
祂瞳孔收缩,没有兴奋,却像是有点惊了,祂没来舔我的血,蛇首反倒稍稍退后一点,吐信声快了许多。
莫非,祂害怕我的血么?
我心下一动,刀锋偏转,想要再割开些皮肉,却在将落不落的瞬间被一股巨力猛地掀翻了——那鲜红的蛇信一扫,力道带得我后仰跌坐在地,弯刀霎时飞出,没入黑暗再无踪影。
我猛地仰首,左右没有退路力量悬殊,应不悔如今也没了,倒不如放手一搏!
“怎么,”我问,“你是生气,还是怕了?”
有什么东西拍在地上,引得整个空间都剧烈震颤,我瞧不见,却直觉是祂的尾巴。
身为野神,气性果真不小。可说到底,祂如今也只敢在这处空间里同我小发雷霆,却不敢冲出去毁了那什么法会,赶走那什么净隐。想来神佛同人无异,都是欺软怕硬、苟且偷生的。
不过如此。
我这么想着,忽然不怕了。待那蛇信再伸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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