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平城: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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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居庙堂之高者,都以党争之胜作为准则,以保持权位为唯一目的,还有谁会去深思国家的前途命运,还有谁去思索百姓的存亡安危?”

    冯初眼角蓄泪,“大魏子民不畏死,却不知姑母洛州之战至今种种举措大魏如何知活?”

    “所以,你就拿着冯家如今所有去赌?!”

    冯芷君难得语调激动,试图掩盖心下麻乱:

    “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失了权柄,来日冯家的男丁被发往六镇苦寒地?不怕女眷被充作掖庭奴?!”

    “那姑母怎知,登上大位后,不会是四海离丧、乱军四起?怎知冯家定能保住江山?!”

    冯初咬牙怼道:

    “几百年来,多少家国亡于内斗?如此多前车之鉴,姑母看不见么?!”

    冯芷君罕见地哑了话,她知,她怎不知,她正是因为知晓,所以当年才有一段与拓跋弭相忍为国的时光。

    她不由得踉跄了几步。

    冯初清正明朗,朝霞初举,朗声继续道:

    “姑母问臣,畏不畏惧失去权柄,平心而论,臣是畏惧的。”

    “然,在朝为官,臣,可以失去权柄,但臣不能背弃臣的灵魂,可以失去苦心经营的一切,却不可以失去心中坚持。”

    “成败胜负,本是常态,合辄留,不合辄去,如此浅显之理,侄女儿不信,姑母不明白!”

    光洁的额头重重地扣在安昌殿的砖石上,倏地发红泛肿,身前呈着的奏疏再度被她托举起来。

    冯芷君看着眼前的侄女,蓦地生出一股烦躁。

    耳畔仿佛回响起来那个如出一辙的清晨,拓跋弭视死如忽归地看着她,说她亦是饮鸩止渴。

    越来越多的人被她回想起,他们无一都是败者,今朝却一股脑地自记忆深处涌现。

    浩浩荡荡,摩肩接踵。

    纠葛在一块,来对她行一场本息结算。

    冯芷君踉跄了身形,很快稳住。

    二十余年的政治生涯迫使其不能低头,颤抖的声线却暴露了她罕见地脆弱:

    “你你当真铁了心?”

    “此心可鉴,天日昭昭,微命可弃,但绝不折节!”

    额头置地,一阵闷响*

    安昌殿的殿门自内向外推开,吱呀的户枢残响声声。

    掌痕和额前的红肿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分外刺目。

    拓跋聿眼眶一酸,迎了上去,纤细的手指欲抚摸又怕伤了她,悬在她不过半厘的距离,破损的皮肤洇出点点鲜红的血点子

    心头火‘蹭’地冒了上来,抬腿就要往殿中去讨个说法。

    “聿儿!”

    情急之下,冯初也无多少避讳,只手拦扯住她,将她与冯芷君隔将开来。

    软和了眉眼,牵起她的手,贴在她面颊旁,凤眼采采。

    “陛下臣无碍。”

    语罢轻轻环住她,带着她离主殿远些,先行递了个眼神给妙观。

    妙观会意,安昌殿的殿门再度被合上,再无人能窥看当中那位叱咤大魏朝堂的冯芷君是何模样。

    冯初给足了她体面。

    拓跋聿有些意外,难以置信地望着冯初。

    殿内的话语并不难传出来,冯初言语昭昭,可冯芷君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竟真的被冯初近乎天真的‘逼宫’之语说动了?

    冯初知她心中所想,自袖中取出那本群臣署名的奏疏。

    拓跋聿接过,翻开,一如她人般杀伐凌厉的‘准’字割在奏疏之上,惟有最后一笔的竖带着不易察觉的颓唐。

    竟真就如此得偿所愿了?

    拓跋聿手捧奏疏,犹在梦中,行事下诏却丝毫不见犹疑:

    “召群臣,至永安殿。”

    朔鼎四年八月己巳,太皇太后身染恙疾,还政于帝,帝于永安殿受百官朝贺。

    她仍旧是尊贵的太皇太后,可是谁都心知肚明──

    属于冯芷君的时代落幕了。

    然而,她的落幕却并不是大魏中兴的结束,而是另一个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有喜欢太后的小朋友在哭吗[狗头]

    第88章 樱桃

    ◎那冯大人今晚侍寝么◎

    已是三月,洛阳贡来的樱桃由碎冰拥着,呈在银盘中,红白剔透,霎是好看。

    奈何在拓跋聿案上,放得连冰都化了一半,樱桃在盘中飘着,都不得她‘临幸’。

    案上的奏疏堆得比人都高,拓跋聿暗暗佩服冯芷君,亦感慨难怪她会生出那般心思──

    唾手可得的权势与被公文熬坏的身子,怎能不叫人昏头呢?

    她也会如此么?

    拓跋聿揉了揉有些僵住的手腕,摊开案上的奏疏,上写的是为新出生的小郡主请名的事情。

    拓跋琅的遗腹子在正旦那日出生了,是个女孩儿。

    拓跋聿出于愧疚,比照着宫中生皇子时的赏赐颁给了她与任城王妃,还将西河郡赐给她作封邑。

    她不敢去探望她们。

    幽幽叹气,念起此前紫乌说的话语,到底还是从了她的话,在奏疏上落下‘祒’字。

    按拓跋家的辈分拓跋祒与拓跋祎不是一辈,那大不了按冯家的辈分来算嘛

    拓跋聿知自己所想荒诞,忍不住红了脸,忙合了奏疏,往旁边一放,摊开下一本。

    “陛下,步六孤将军前来觐见。”

    “宣。”

    拓跋聿头也不抬,顾着先看完手上的奏疏,才落朱批。

    “臣步六孤河粟参见陛下。”

    朱笔勾红,一心二用:“将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呀?”

    “臣请陛下,再思量太皇太后明令禁朝中官员穿鲜卑服饰一事。”

    “嗯?”

    冯芷君这项举措是她前两年才开始的,朝中不少鲜卑贵族叫苦不迭。

    原先鲜卑勋贵们畏惧冯芷君的权势,不敢不从,而今拓跋聿重掌大权,不少鲜卑勋贵想当然地以为,拓跋聿自是要扫清冯后一党,废止政策。

    拓跋聿知晓这些人的心思,但如此直来直往捅到她面前的,当是那些鲜卑勋贵推出来,试她胆气的。

    “朕方掌大权,还有许多事亟待处理,皇祖母所施行的政策,容朕过上些时日,再行处理。”

    “陛下──”

    “怎么?步六孤将军是对朕的决策,有异议?”

    话还不等他说完,拓跋聿就截断了他的话,她脸上还是挂着和煦温婉的笑,可河粟莫名觉得倘若他说有异议,这从来好脾气的人,就会拿他开刀。

    “臣、岂敢”

    拓跋聿嫣然一笑,“那便好。”

    “将军放心,所推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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