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略: 10、冬至御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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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之日,没有雪,只有干冷的风刮过人的面颊,又从衣袍缝隙刁钻地钻了进去,寒意刺骨,刺得人阵阵发疼。

    紫宸殿内,金炉熏香,暖如春昼。

    萧伯瑀位于文官之首,眉头却紧皱着,周遭也传来群臣小声的议论声。

    只因肃穆的编钟罄鼓被皇帝屏退而去,取而代之的是管竹丝弦之声,丝声靡丽,随着乐声而起,数名赤足的胡旋舞姬翩跹而入。

    美则美已,可这是冬至之日啊,按祖制,应奏雅乐。

    殿内老臣面色各异,却不敢向皇帝谏言,只得铁青着脸,敢怒不敢言。胡旋舞姬身着轻薄的轻纱,曼妙的身躯若隐若现,宴席中的女眷纷纷羞红了脸,连忙撇开了头,不敢直视。

    高座之上的皇帝眯着眼,目光却不时落在角落的乐师身上。

    一旁的皇后端庄雍容,像早已见惯了这场景,她轻抿了一口茶水,眼神中毫无波澜。

    皇后名为方雅筎,太傅之女,哥哥是掌管盐铁的搜粟都尉,她十七岁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

    她也曾满怀少女情思,对太子殿下的示好而悸动,那时的太子会在她生病时遣人送来太医调制的药膳,会在她生辰时送她挽发的玉簪。

    可后来,她看着他登基,看着他一步步沉溺权术,看着后宫的女子越来越多……

    而如今,皇帝甚至看上了一个乐师,一个比女人还要柔美的男子。

    皇后垂着眼眸,对父兄投来的眼神视而不见,可瞥见皇帝的心思早已不在这御宴上,她微微轻叹一声,随即抬起头,声音不高却足够让近臣都听见:“陛下,今日冬至佳节,如此盛宴,不如行个酒令来助兴?”

    此言一出,老臣们紧绷的神色稍稍松动,到底还是皇后识大体,这靡靡之音若能换成雅令,也算是不违冬至礼制。

    皇帝闻言,终于将目光从乐师身上移开,似笑非笑地斜睨着皇后:“哦?皇后想行什么令?”

    “今年冬深,却迟迟不见下雪,都说瑞雪兆丰年,不如以‘雪’字行飞花令,或字或意,或诗或典……”皇后缓声道,眼波往席间一扫,“接不上者,罚酒一杯。”

    皇帝抬手一挥,殿内胡姬敛退至一旁,“既然如此,那便从皇后开始吧。”

    闻言,皇后执盏而起,先吟道:“窗含西岭千秋雪。”

    话音一落,底下大臣不住地点头,不愧是太傅之女,才思敏捷。很快,席下便有人接令,“夜雪初霁,荠麦弥望。”

    接着着,文臣们一个接一下吟诗接令,“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

    “天人宁许巧,剪水作花飞。”此诗一出,众人纷纷侧目看去,此诗虽无雪字,却满是雪意,是极佳之句。

    说话之人是去年科举高中状元的宋百鸿,他才学不浅,满腹经纶,只可惜是寒门出身,如今任校书郎一职。

    按例来说,以校书郎这一官职来说,他原本是没资格入宫参与今日的御宴。

    随即,众人瞥向他身边的御史大夫石正,大家心照不宣,一切便心知肚明了。

    御史大夫面露傲色,他得意地捋了捋长须,朝文官之首的宰相萧伯瑀看去,高声扬道:“萧大人当年也是进士及第之才,今日怎的如此沉默?”

    前有宋百鸿那不提雪,却处处都是雪的绝句,萧伯瑀身为宰相,在文采上自然不能输给一个校书郎。

    殿内倏然一静。

    “萧相平日里为朕分忧国事,想必诗才生疏了些。”皇帝轻笑一声,“若是一时为难,朕也格外开恩,免你一杯酒便是。”

    话音落地,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萧伯瑀身上。

    皇帝表面是免他罚酒,实际上却是在羞辱他,萧伯瑀若是接不上,或者接得不好,必然会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殿内,众人心思各异。

    萧伯瑀神色未变,轻微颔首,开口道:“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良久后,太傅忽然拍掌道:“好!好啊!”

    这一句不仅是好,更是妙。

    同为无雪字,却藏有雪意,萧伯瑀接的这一句‘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巧妙地回应了校书郎宋百鸿的‘天人宁许巧,剪水作花飞’。

    殿内文臣之列再无人敢接萧伯瑀的飞花令,生怕自己相形见绌。

    为了缓解殿内气氛,一个年轻的武将猛灌一杯酒,借着酒劲,他朗声接话:“陛下!末将也来一试……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殿内气氛为之一松,武将们到底是常年行军打仗,闲暇时也忙着看兵书,对诗词雅乐这些少有建树,憋红了脸也没几个接下酒令,只得一个接一个喝酒作罚。

    轮到女眷席列,才情亦不输男子。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

    “……”

    一句接一句,殿内气氛很快便又热闹了起来,连周遭的乐师伶人都不时能接上一句典,或‘程门立雪’,或‘踏雪寻梅’……

    但每次到赵从煊接令时,他只道:“臣弟驽钝……”

    随后便毫不犹豫地举起酒盏,一饮而尽,以作惩罚。

    酒过三巡后,行酒令也至尾声,皇帝酒喝多了,脸色泛红,脚步也有些踉跄。他径直起身,摇摇晃晃地朝着角落里的乐师走去。

    皇后见状,脸色微变,随即以皇帝困乏为由,命人扶他回寝宫。

    帝后退席,朝中大臣还沉浸在方才的行酒令中,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哪一句诗词最好,哪一句最妙。

    待时辰差不多了,萧伯瑀起身回府,刚出宫门,便听见一声焦急的声音传来。

    “殿下,殿下……”

    萧伯瑀循声望去,是赵从煊身边的小太监,而赵从煊则半跪在地,不知发生了何事。

    下意识地,萧伯瑀朝着二人走去,他开口问道:“殿下怎么了?”

    小太监神色焦急慌张,连忙回道:“殿下不胜酒力,方才行酒令时喝了太多的酒……”

    月色下,赵从煊低首垂眉,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萧伯瑀道:“若不嫌弃,我送殿下回府如何?”

    小太监简直感激不尽,激动得连连点头,“多谢萧大人!真是多谢萧大人了!”

    可如何送赵从煊上马车却成了一个难题。醉酒的人身体昏沉,绵软无力,凭小太监那瘦弱的身躯,根本扶不稳赵从煊。

    为难之际,萧伯瑀轻声道:“殿下,臣失礼了。”

    旋即,他俯身将赵从煊打横抱了起来。

    怀中之人很轻,脑袋很乖巧地抵在他的肩颈处,温热的呼吸夹杂着酒气轻轻拂了过来。

    萧伯瑀脚步一顿,旋即加快了脚步,将人送上马车后,他刚想松手,赵从煊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身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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