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老婆好香: 11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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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

    青蘅山大战后,民间将景云君吹得天上有地上无,那顿时间甚至都不再供奉衔山君,转而修筑起景云君的庙宇来,大家口口相传,说这景云君白衣纤尘不染,看着就像是九重天上的仙君一般。

    自然也无人知晓,那墙角边同乞丐并肩坐着休息的,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正是他们倾慕的景云君本人。

    他蓬头垢面,双眼无神,累了就靠在墙上和乞丐一起望风。

    一直等到暮色降临,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打更人轰走那群乞丐,又返回来对着他叫骂:“新皇登基不久,现在不允许流民夜间在街巷中游荡,你别再这儿赖着了,赶紧起来滚!”

    说着,沾满尘土的足靴也毫不客气,对着崔沅之就踢了过去。

    乱糟糟的黑发中突然抬起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

    打更人被吓了一跳,后退几步,就见他缓缓站起身来,肩背微微佝偻,但仍比自己高大许多。

    崔沅之毫无感情地对他说了句谢谢,慢吞吞地贴着墙走了。

    打更人心里发毛,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口痰。

    这次是崔沅之亲自找的小灯,兜兜转转找了大半年,仍是一无所获。

    待他狼狈回到青蘅山上时,已经和那个风光霁月的景云君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的记忆变得更差,情绪也逐渐不稳定起来。

    有时,会突然发作,大力掐着眼前人的脖子,厉声质问他:“小灯在哪儿,你有没有见到他?”

    “有没有跟他说,我在找他,我在等他回来?”

    若是那个人说不知道、没见过,崔沅之就会寻到下一个人,重复一模一样的问题。

    宗门里渐渐有传言,说宗主疯了。不少人开始效仿鹤渊,纷纷自请离开青蘅山,另谋出路。

    崔沅之渐渐没有人可以问,便会对着铜镜里问自己。

    他时而癫狂大笑起来,时而痛哭流涕。

    严重时,柏柯闯入他房中,见镜子碎落满地,他披头散发,双手都是血,溢满血丝的双眼阴鸷地盯着少年,带着陌生的敌意与杀意。

    待一觉睡醒后,又像往常一般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往复数次,柏柯欲言又止,纠结半晌还是害怕地说:“宗主,您最近是不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情绪大起大落,恐怕对身体有损。”

    “大起大落?”崔沅之眯起眼睛,“我这段时日以来都好好的,什么时候有过起落?”

    柏柯便不再说话了。

    他逐渐发现崔沅之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曾做过什么。

    彼时也不知晓,这并不是记忆错乱的问题,而是崔沅之衍生出了另一个人格。

    不,说是心魔更合适。

    心魔出现时,常常没出息地流泪,还喜欢走到小灯的碑前,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在他险些将明珠掐死时,她再也坐不住了,便返回极东之海,将族里的长老请来,为崔沅之做分离心魔之术。

    而那心魔离体后,只带走崔沅之一半法力,记忆却一片空白,脑海里只剩下小灯这个名字。

    这便是小黑的由来。

    小灯是谁,长什么样子,现在在哪儿……当时的他完全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活着的使命就是找到小灯。

    小灯没死,他还等着自己。

    他一定要找到他-

    后面的记忆,小黑并不想看了。

    其实他还有点遗憾,想看雪昼和卫缙的故事。

    但一想这是崔沅之的记忆啊,怎么可能看到雪昼和卫缙是如何相知相识的呢,便也就放弃了。

    护法结束,柏柯站起来,识相地退下,只留给他们两人时间。

    崔沅之睁开眼,便见小黑兴致缺缺点评道:“我想在死前看点儿高兴的,却只看到你如何辜负他,如何让他伤心,看完这些以后,我都不想将自己的命交到你手上了。”

    “我怕我把命给了你,你却不好好护着他。”

    但,话又说回来。

    他的确可以趁着崔沅之病弱杀了他取而代之,但崔沅之的人脉,讨伐作战的能力,却是谁都继承不来的。

    这场大战到底还是要靠崔沅之顶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沉默着,说道:“……对不起。”

    小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算了,算了,他如今也想通了,来去皆不能如愿,还在意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起码能见到雪昼不曾在他面前展示的一面,不是吗?

    比如他小时候原来是那么可爱啊,畏怯地看着崔沅之时,一旁的小黑也心旌荡漾,想将他领回家。

    雪昼以前还很喜欢枕在别人腿上睡觉,睡得那么香,那么安稳。

    他以前也喜欢玩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廊檐下的灯他咳嗽一下就能灭几盏。

    和崔沅之一起处在黑漆漆的环境时,他还壮着胆子提灯走在前面……

    实在太多太多了。

    就在小黑陷入回忆时,崔沅之已经拾起墓碑旁掉落的匕首。

    他扑上前,精准无比地刺入小黑心脏。

    “呃——!”

    黑衣男人眼神涣散,生命迅速流逝。

    他张开嘴,鲜血流下,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咕哝着听不清楚。

    崔沅之指尖颤抖,握着刀柄的手骤然松开。

    他凑上前去,只听小黑艰难说道:“你……怎么,还是在做这种让别人牺牲的事……”

    崔沅之瞳孔倏然放大。

    电光火石间,他仿佛看到小灯被自己刺中心脏的画面。

    同样的话,雪昼也在不久前对他说过一模一样。

    ……是啊。

    他崔沅之的人生,为什么总在被迫做着你死我活的选择?

    为什么要让他见证这些失去?

    崔沅之慌乱地擦拭着男人伤口处的血,用手捂上去,死死按着,似乎想阻止什么。

    但源源不断的灵力正充实着他的丹田,就连体内的伤都加快了愈合速度。

    一切都昭示着,男人的死已是注定。

    小黑倚着墓碑躺下来,咳出几口血,闭上眼睛。

    他开始幻想自己就躺在梧桐树下的草地上。

    是雪昼小时候常常休息的位置。

    他还是有点羡慕崔沅之。

    如果还有机会,他也想和雪昼来一次完美的初见。

    要比崔沅之和卫缙更完美。

    心魔化作尘埃,随风吹散,消失在崔沅之眼前。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又有一个人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这阵恰到好处的风由大转小,将一切尘土都吹得一干二净。

    视线里惟余一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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