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相洗白手册: 27、众里寻他千百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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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宅。

    昨日的一晚动静不小,惊动不少勋贵人家,丫鬟小柔去前院偷偷看了一会儿,又溜回来。

    绣榻边,女郎端坐在矮桌旁,雪肤乌发,雪白秀美的脖颈微微侧着,一手支颐,颇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

    看到小柔,她慢慢睁开眼:“阿父回来了吗?”

    荀宛口中的阿父,便是荀奕。

    荀氏出美人,其先祖最先便是因才学姿容进擢,血脉赓续至今,单拎个族人出来,没有面貌不端正的。

    佳人姝色、艳冠群芳,连小柔都忍不住晃了晃眼。

    她摇了摇头:“回来啦。”

    荀宛好声好气地问:“昨日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柔说:“朱雀门走水,城门失火,大理寺原本要押送陈相,结果犯人被劫走了……闹得一团乱,老爷被请进宫,据说是因为咱们家和这人有旧,问了一通,到现在才放回来。”

    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说着说着,她口气中不由得带了些埋怨的语气,像说一个灾星似的。

    荀宛原本还笑着听着,慢慢的,蛾眉微微挑起,露出些担忧的神色。

    ……在很久之前,她是见过陈白这个人的。

    关于这个人,家里虽然讳莫如深,然而总体却延续着一种极为违和的和平,这在先皇病重时,百官风声鹤唳的朝局里来说,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阿父偶尔谈起他,也不是厌恶的神态,倒有一种——

    仿佛谈及自家晚辈时的亲近。

    偶尔和阿母聊些闲话,也会说这人又做了什么样恶劣的事情,阿母问是否会波及到她们家,阿父就摇一摇头。

    “如此就好。”阿母就意料之中地低声叹口气,“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魏朝在他手中,就如同一个玩具一般,然而男女之间的事,他又不大肯管,这几年,女眷交际、游会都很频繁,她也喜欢去参加这些。

    有一遭,她在未婚夫家的宴会上碰见过对方。

    见到的时候,她其实不大清楚陈纪安的长相,那人独自坐在水榭的亭子里,芝兰玉树、风度极佳,只以为是谁家的郎君。

    陈纪安先和她打的招呼:“你是荀氏的女郎?”

    她吓了一跳,半晌,才诺诺应了声是。

    又问:“你怎么知道?”

    那人笑吟吟地说:“自然是钦慕荀太守家风已久,老天怜我辛苦,赠了我一面铜镜,一照,就识得出了。”

    荀宛一时间无地自容。

    半晌,才听见那人说:“你再往前走,拐个弯,便是前院了……谁和你一起?”

    荀氏在京并不算显赫,或者说,所有世家、勋贵都被这人压着,他厌谁,连家眷都不受待见。

    荀宛说:“无人和我同去。”

    那人很快便懂了她的窘境。

    “无妨。”他想了想,说,“这是个好事儿。”

    荀宛觉得荒谬:“为何?”

    陈纪安还是笑着说的:“毕竟他们都活不长,若与你交情甚笃,你怕是还要哭一场。”

    那一面给她带来的记忆,直至今日弥新,既让她觉得春风扑面,又让她不寒而栗。

    什么样的人,能笑着说出来这种话?

    “他被劫走了?”荀宛回过神来,抿了抿唇。

    小柔愣了愣,继而说:“也有可能是他自己逃走的啦。”

    荀宛问:“阿父现在在哪里?”

    “出门了。”小柔低下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

    “小柔。”少女的神色沉得可怕,“越狱必要里通外合,圣上这是担心我们荀家……”

    是陈纪安的内应。

    ·

    陈白抬眸,与荀南玉的眼眸瞧了瞧。

    “你如今脾气越发大了。”他疑惑地问,“我受伤,你生气什么?”

    系统觉得这个句式似曾相识。

    【宿主。】它看不过眼,【你不是还要逃命吗?】

    坐得这么舒服,跟自己家似的。

    荀南玉慢慢放开他,问:“腿是怎么回事?”

    “磕了一下。”陈白轻描淡写地略过,对旁边那吓得和鹌鹑一样的仆从说,“没事儿……是你们宗长走路不拐弯,不赖你。”

    那仆从捡起铜盆,抖了抖,露出个比哭还难过的笑。

    荀南玉扔过来一个药瓶。

    “不要轻视皮肉伤。”他顿了顿,“自己上药。”

    发了炎,疼痛如跗骨之蛆。

    陈白原先便是如此,那会儿因手上的冻疮,每逢冬日,绝不去书院听课,自己用柳枝做了两个粗糙的“翻页器”,缩在室内,日日在室内温养。

    一个自用,另一个送了他,被他命人扔到柴火堆里生了火。

    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第四日,陈白又送了他一个用和田玉雕刻的“翻页器”。

    一块美玉,雕得如同八爪鱼似的,用锦盒与不知道从哪儿拽来的丝绸包着。

    “柳枝不美观。”陈白说,“玉做的总行了吧。”

    后来他还是收下了这个礼物。

    记忆里,一个连冻疮都难以忍受的人——

    六年未见,他已经猜不透这人的所思所想。

    也许更早之前,他就不再熟悉他。

    荀南玉随身携带的伤药,偷过的都说好,也不知道如今当了族长,有没有消费升级。

    陈白原本打算等出了城,再找赵荣祖给他治伤,反正如今生肉低温冷藏,早一天、晚一天并无大碍,此时倒是省了事儿,笑吟吟地说:“谢谢荀宗长。”

    仆从:“……”

    这人怎生变脸如翻书?

    “既然如此。”陈白站起身,药一拿,把包袱一背,礼节性地说,“叙旧完了,陈某就此别过,今日之恩,他日……”

    【宿主。】系统提醒说,【你包里有黄金。】

    想报恩,现在就能报。

    陈白:“那还是算了。”

    互相亏欠挺好的。

    系统:【……】

    荀南玉冷冷地说:“陈纪安。”

    陈白回了头。

    “城内戒严。”荀南玉细微地笑了笑,堪称和风细雨地说,“昨日夜里,京兆尹杜致谨不知所踪,杜家上下被玄武卫包围;大理寺丞秦直官降三阶;圣旨罢李浑渊为庶人……如今纵然是一片落羽,都逃不出京城。”

    “我今日抵京,也等了一个时辰。”他问,“守卫如此森严,你纵然出的了刑部,要如何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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